一個掌握仙法的人,一個地方諸侯,居然要參加會試,别人不能理解,但賈似道可以,一個字,玩呗,假如自己突然年輕五十歲,保不齊也得去考個狀元玩玩。
但這個忙他真的幫不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會主動提出交換,得讓對方先着急,先提起才能掌握主動權,他隻淡淡告訴劉骁,這回主考官是文天祥。
這是在擡高價碼,先把難度級别提高,進士的含金量就相應提高了,交換的籌碼就得提高,這是一個很正常的操作思路。
但是賈似道很快意識到一件事,劉骁大概不熟悉文天祥的性格,他失蹤了二十年,有些事不清楚,有些人不認識,所以得給他提個醒。
“文宋瑞這個人,六親不認,鐵面無私,堪比當年的包拯。
”賈似道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
這時候對方就應該順杆上,附和說不管再桀骜不馴的人,還不是得乖乖聽丞相的調遣,賈似道就搖搖頭,說實在難辦,等劉骁開出合适的價碼,他才說老夫試試看,不敢打包票。
但是這一切都沒發生,劉骁嘀咕道:“文天祥,文宋瑞……相爺,我還有點事,告辭了。
”
他就這麼走了,如同來時那樣突兀,空留丞相在榻上張口結舌,意猶未盡。
……
劉骁住在成都方面的蜀王府,理論上長子劉蜀承歡膝下,一個二十出頭的陌生大兒子别管表現的再恭順,也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劉骁決定,幹脆把兒子當成哥們來處。
他問劉蜀,對這次會試有沒有信心。
劉蜀端坐下方,腰杆筆直,如同一顆小松樹,他自幼是舅舅帶大的,舉手投足武将風頗足,也不喜歡繞彎子。
他說:“回禀父王,按照以往慣例,今年會試至少能取六百五十人,進士自然是沒有問題的,難就難在能不能進一甲,拿狀元,聽說主考官是文天祥文大人,此人不徇私情,多少人去他府上拜會都吃了閉門羹,老實說,兒子并沒有拔得頭籌的必勝把握,但是文大人主考,起碼能保證公平,就算輸了也心服口服。
”
劉骁說:“你有什麼應對之策麼?
”
劉蜀斬釘截鐵道:“沒有。
”
劉骁擺擺手:“孺子可教,心态端正,即便進不了一甲将來也是個可造之材,你去吧。
”
他還想聽聽劉川的看法,但是三兒子竟然稱病不出,隻派來胡搜應付,胡搜和他爹胡懋林一樣,滿腹經綸,卻科場不利,隻考了一個舉人,連個進士都不是,他敷衍劉骁說沒問題,世子這回必然拔得頭籌。
劉骁說:“劉川什麼病,竟然病的不能來給父親請安。
”
胡搜說:“偶感風寒,歇息幾日便好了,這風寒是傳染的,王爺切莫因為挂念過府探望世子。
”
劉骁冷笑:“我這個當爹的自然不會去看兒子,你轉告他,好好休息,乖乖吃藥,這次考不上狀元,以後就别世子世子的了,世子是王位繼承人,不是親王的每一個兒子都有資格叫世子的。
”
這話說的很重了,胡搜心中不以為然,表面上誠惶誠恐,叨叨了一陣告退了。
回到府中,胡搜急火火找到劉川報告:“世子,不好了,這次若是考不好,事關廢立的大事,王爺說了,世子隻能有一個。
”
劉川本來一副吊兒郎當的表情,聽到這話不免肅然起來,他并不在乎一個世子的虛名,不管是不是蜀王世子,他都是王洛嘉唯一的兒子和繼承人,但是人都有自尊心和競争心,我可以不要,你不能不給。
啪的一聲,劉川摔碎了一個茶杯,倒背着手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問胡搜:“給我找會試題目,找個高人事先做出來,我帶進去謄抄即可。
”
胡搜愁眉苦臉:“世子,考題遲遲未出,恐怕今年的規矩和以往大不同,這個文天祥很不好說話啊。
”
劉川說:“我不管,總之你要幫我安排妥,我要做今年的一甲第一名。
”
胡搜隻能說:“卑職盡力而為。
”
會試比起二十年前已經大為改革,大體上分為文武兩大類,武的就不提了,即便中個狀元也沒什麼好炫耀的,無非是拎石鎖掄關刀射箭打槍,重點還是文的,文又分文理兩科,文理都要考,文比理更為重要,理科再好也隻能做個技術型官僚,朝廷大政方針,永遠是學文的人在制定。
理科試卷需要印刷,提前洩露題目的可能性很大,文科有可能隻是一道題目而已,當場宣布,讓考生即興發揮,根本沒有劃重點事先突擊複習的可能性。
當然對策永遠多于困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替考,先讓正主兒進場,等主考官巡視完考場,題目早就洩露出來了,場外的槍手幫着寫出文章,托人夾帶進去,考生再謄抄上去,齊活。
胡搜幹這個不拿手,裴舜卿卻是此中高手,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太學裡混,關系錯綜複雜,當即托人尋找合适的槍手。
找槍手有講究,不能是那種老油條,不然容易節外生枝,要找就找才華橫溢,但是家境貧寒的主兒,兜裡缺錢,還得識趣,太清高的也不行,還必須是沒根沒稍的外地人,在臨安舉目無親,才能任意揉捏。
還真被他找到了,一個朋友介紹說,有個叫俞慶的窮舉人,符合所有條件,而且還是四川老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那種。
裴舜卿日理萬機,還是抽出時間去面試了這個叫俞慶的舉子,他讓人将俞慶接到和樂樓雅間裡,宴席已經擺好,歌姬彈着琵琶伴奏,桌上的杯盤都是純銀的,酒菜更是山珍海味,襯托的俞慶寒酸無比。
這是刻意所為,就是打壓對方的自尊心,裴舜卿看到這書生袍子上的補丁和清瘦的面龐,心中有底,侃侃而談,從大宋朝的冗官開始說起,三年一次會試,每次六七百人中進士,按理說都得給個官做,可是朝廷哪有那麼多職位,往往一個職位有三四個人輪着做,俸祿自然也稀薄的很。
“你說,中了進士又有何用?
”裴舜卿憤憤然道,“十年寒窗苦讀,就是為了坐冷闆凳嗎。
”
“上了一甲,還是有些用的。
”俞慶輕聲回道。
裴舜卿冷笑:“一甲隻有二十個名額,你可知道今年有多少人奔着一甲和狀元去的?
”
這是一個設問句,他是準備自問自答的,沒想到俞慶竟然回答出來了。
“知道,有蜀王的兩位世子,還有鄂王家的世子,謝國舅的公子,這就四個了,還有其他一品大員,王公貴族的子弟,不下五十餘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