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骁帶着劫後餘生的心情走出樞密院大門,王洛嘉等人正遠遠站着等他,并不敢靠近警衛森嚴的樞府,再看手中汗濕的建伍對講機也快沒電了。
直到回到張家别院,劉骁依然心有餘悸,納蘭羽飛手中那支槍的震撼力太強了,這個對手深不可測。
但王洛嘉對于此次突如其來的會談相當滿意,甚至比預計的還理想。
“賈似道是個有智慧權謀的人,上位者最擅長的是什麼?
是制衡,他雖有金龍在手,但掌握一個白龍豈不是更好,有他做後台,咱們臨安之行是無虞的。
”
但劉骁還有些不放心,他擔心賈似道見财起意,卸磨殺驢。
王洛嘉安慰他:“要殺也不是現在,南宋内外交困,北面強敵虎視眈眈,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他們都會死死抓住,咱們隻要不威脅他的權力地位,老老實實做生意,就能和平共處。
”
劉骁說:“他沒刨根問底我的身份來曆,總讓我覺得不安。
”
王洛嘉說:“你傻了吧,還用問麼,你是誰,你來自什麼年代,重要麼,那罐頭盒下面都标着生産日期呢,賈似道不懂公元紀年,納蘭羽飛還不懂麼?
”
劉骁點點頭:“也是,可納蘭有那麼先進的武器,怎麼還獻的是魯密铳?
我想不通,也沒聽說他帶來什麼糧食作物。
”
王洛嘉說:“興許他拿的是單程票呢,讓你回到八十年代去研發芯片,你也白瞎吧,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們不能小瞧任何人,包括十三世紀的古人,人類的智商在任何時代都是差不多的,隻是科技水平發展不同罷了,賈似道完全可以接受來自未來的朋友,就像我們能接受穿越,接受外星人,哪怕是三體人呢,遇到聰明人是最好的,能少費口舌。
”
“那就倒向賈似道?
”劉骁問。
“不然呢?
”王洛嘉反問,“要不你倒向忽必烈試試?
或者宋理宗的弱智繼承人?
或者文天祥,這位爺現在可才二十多歲,小年輕一個。
”
劉骁終于認清了現實:“也罷,那就他吧,我總覺得賈似道挺面善的,小眼睛眯縫着,像一個熟人。
”
王洛嘉說:“别貧了,準備一份厚禮,等賈似道再次見你的時候奉上。
”
劉骁說:“我總覺得巴巴地上杆子給一個大奸臣送禮,挺掉面子的。
”
王洛嘉說:“别清高,曆史和政治這兩樣,就不存在黑與白,我們站在南宋這邊就一定是對的麼,難道幫忽必烈統一天下不是更宏大的目标麼,還能減少戰争,早日實現和平,少死幾百萬人。
”
劉骁說:“那不一樣,我是漢人,我肯定站南宋。
”
王洛嘉說:“張弘範、劉整也是漢人,還有郭侃,還是郭子儀的後裔呢,他們為什麼都站蒙古?
古代人是沒有民族和國家概念的,他們忠于的隻是朝廷,是皇帝,是自己效忠的體系,你站南宋,是因為你接受的教育,你受到的文化熏陶,我建議你報考江大曆史系,做我的學弟吧,曆史是個好東西,以史為鑒,做人做事都有益處。
”
當晚,劉骁進行了一番安排,他給了張樞一批萬艾可,讓他在臨安富豪中免費發放分享,又拿了一顆夜明珠,一盒各色寶石,委托馬伯求和呂越禮送往賈似道府上。
另一邊,裴舜卿将劉骁被捕快搜走的寶物送回府上,劉骁賞了他十貫會子,一番攀談,得知裴舜卿其實早先在太學做貢生,後來因為犯了事被除名,流落在臨安,全靠别人接濟為生。
“跟我做個師爺吧。
”劉骁說。
裴舜卿露出為難神色,劉骁懂他,這小子貪戀臨安的繁華,生怕跟自己回四川吃苦。
“你就留在臨安替我辦事,香格裡拉給你長包一個房間,每月經費一百貫。
”劉骁說出一個讓裴舜卿目瞪口呆的大數字。
一百貫錢,即便是會子也是在臨安郊外買一畝地了,這麼多的錢,話都花不完啊。
“學生惶恐。
”裴舜卿說,“承受不起啊。
”
劉骁說:“可不是讓你買房子置地娶媳婦的,每一文錢都要花的有名堂,吃酒遊湖,吟詩作賦,呼朋喚友,高談闊論,你懂了麼。
”
裴舜卿也是聰明人系列,一點就透,這是白龍花錢拉攏人心呢,這個業務簡直太對他的胃口了。
“學生今晚就在熙春樓宴請國子監三學生員。
”裴舜卿說,“以您老的名義。
”
劉骁擺擺手:“低調點。
”
……
當晚,劉骁沒閑着,帶着從人又去西湖泛舟,但是沒遇到白檸青檬姐妹,很是惆怅的回去了。
次日清晨,張家别院鳥語花香,臘梅淩寒獨自開,遠處青山蒼翠,空氣中帶着濕潤的甜味,劉骁站在窗前,有一種站在園林式五星級酒店套房的感覺,直到丫鬟送來早餐。
這丫鬟是張樞特地挑選出來服侍劉骁的,和慧娘差不多的年紀,皮膚白皙道袍近乎透明,能看到捧着托盤的手上綠色的皿管。
“你叫什麼名字?
哪裡人?
”劉骁問。
“奴婢秦十一娘,揚州人。
”丫鬟低着頭答道。
“擡起頭來。
”
丫鬟擡了一下腦袋,細眉細眼,宛如畫中人,又迅疾低下頭。
劉骁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年輕小女孩的面龐細嫩的如同新剝的雞蛋,一點瑕疵都沒有。
小丫鬟羞的耳朵根都紅了,劉骁有種罪惡感,趕緊撒手。
“為什麼叫十一娘?
”
“女子都沒有名字,奴婢在家中排行十一,就叫十一娘。
”
“都這樣?
”
“貧家女孩都這樣。
”
劉骁若有所思,小丫鬟沒正式的姓名很正常,女孩就不配擁有名字,婚前叫姓氏加排行,婚後加上夫家的姓,後面帶個氏字。
但慧娘就有名字,這是因為她母親于水氏知書達理,是官宦小姐出身,那麼白檸這個名字又是從何而來呢,是樂師父親給女兒取的,還是哪位貴人取的藝名。
桌上放着油紙傘,劉骁記着今天還傘的事情,趕緊吃早飯,掀開保溫用的罩子,竟然是兩根油條。
“這玩意稀罕啊。
”劉骁還是第一次在南宋見到炸油條,金黃酥脆的,手藝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