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軍的夥食體系非常完備,按照緊急程度分為四個甲乙丙丁四個等級,最低級的丁等是在軍營食堂裡吃夥房做的熱菜飯,四平八穩坐着,有湯有飯,吃的放心。
丙等是行軍開拔途中,紮營時做的熱飯菜,盡量選用當地新鮮食材搭配運輸的糧秣做成,夥頭軍埋鍋做飯,拿磚頭壘哥大竈,支上大鐵鍋,拿鐵鍁炒菜,菜式略少,也沒條件坐着吃,用鐵飯盒打了找個地方蹲着狼吞虎咽就算吃好了。
乙等屬于戰飯,是見着敵軍,但戰事沒那麼緊急的情況下補充體能的飯菜,自然幹糧和軍用罐頭屬于這一類,沒有夥頭軍幫助料理,士兵們自行加熱,冷熱自便,能在最短時間内解決熱食供應。
甲等口糧是時刻裝在士兵背囊裡的,但是非長官下令,禁止食用,否則會面臨三十軍棍的懲罰,即便如此,傳說中依然會有很多嘴饞又皮厚的士兵甯願挨上三十棍,也要嘗嘗甲等口糧的美味。
最高等級的口糧包括肉幹、壓縮餅幹和提神醒腦套裝,在蒸汽機取代大型牲畜的地區,竟然出現了食用肉牛,牛肉幹提供的單位能量更高,是首選品,制作手法來自于草原地區古法,壓縮餅幹就是現代工藝了,用牛奶、花生油、精面粉和幹果混合壓制,甜膩壓餓,吃一小塊能持續六個小時的飽腹感。
提神醒腦套裝就更有意思了,包括一小葫蘆裝的烈酒,一紙包耐嚼的牛皮糖,還有幾支煙。
煙草廣泛種植是這幾年的事情,王洛嘉開發此物不是為了解鄉愁,而是為了創造經濟效益,成瘾品永遠是最好的收入來源,隻有酒精未免單一,煙草能成瘾,能提精神,所以出現在軍品中。
有人曾說,讓士兵對煙草上瘾不好,會加大後勤壓力,王洛嘉說厮殺漢是玩命的營生,壓力巨大,隻要是能減壓,什麼都是可以接受的。
學識淵博的王洛嘉知道,二戰時很多國家研發的提神藥物,戰後都成了烈性毒品,朝不保夕的士兵上瘾了又如何,反正都是炮灰,死前來一口,值了。
此時吳軒剛吃了半塊壓縮餅幹,用軍用水壺裡的米酒送下肚,又往嘴裡丢了一快牛皮糖,這糖不夠甜,但很有嚼勁,不知道為什麼,嚼了一陣子,心情就慢慢放松了。
吳軒不嗜酒,把烈酒讓給了戰友,他也不抽煙,把五支香煙分給一個班的老兵,這個舉動讓他獲得了大家的好感。
自從吳軒加入艾志勇的百人斬營後,就沒被老兵待見過,這是因為他的資曆太淺,人家都是百戰精兵才能進入這個營,他誤打誤撞就進來了,誰能服氣。
大戰在即,那些小恩怨就沒人在意了,打起來戰友就是自己最堅強的依靠,是交托性命的人,幾個老兵抽着煙交代吳軒一些保命的技巧,香煙缭繞,氣氛祥和,不像是戰鬥前夕,倒像是農閑家常。
艾志勇走了過來,呵斥道:“瞎扯這些有屁用,就一條,你怕死,閻王就來找你,你不怕死,閻王就躲着你。
”
……
五裡外,隔着運河就是元軍大隊,同樣沒有紮營,隻是臨時布防,率領這支軍隊的是怯薛長玉昔帖木兒,成吉思汗手下四傑之一,右手萬戶那顔博爾術的嫡孫,做過禦史中丞,文武雙全,是忽必烈最信賴的大将之一。
玉昔帖木兒用南方走私來的千裡鏡眺望對岸,南軍來的突兀,實屬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南邊海貿發達,用海船運兵偷襲大都并不算太離譜,他覺得不正常的是,這支宋軍的打扮太奇怪,任何情報都不曾顯示過有這樣一支軍隊,以至于他并不能确認這就是宋朝的白龍軍。
這支軍隊人數不多,沒有戰馬,旗幟稀少,穿的是和北方秋冬季融為一體的枯草黃色軍裝,如果天氣不良,斥候不細心的話,很難在遠處發現有軍隊行動。
記憶中宋軍穿的是紅色戰袍,氈帽鐵盔上都有紅纓,旗幟也以紅旗居多,而眼前幾乎看不到紅色,人對于陌生的事物總是充滿了恐懼之心,玉昔帖木兒也不例外。
這一仗怕是不好打。
還有一個因素是他對怯薛軍的戰鬥力也有擔憂,很久以前,怯薛确實是最厲害的軍隊,一個普通怯薛的地位甚至高于千戶,而現在的怯薛實際上已經從所謂的大中軍,大汗的貼身衛隊變成了大元朝的預備幹部訓練班,朝廷的重要官員基本上都出身于怯薛,世家勳貴豪族都想方設法把子弟送進怯薛,奔着當官目的來的,戰鬥力豈能高了。
從硬件裝備上來說,怯薛還是排在第一的,每個兵有三匹戰馬,遠近射程的兩張弓,三壺箭,一把佩刀或者頁錘,一支長火槍,兩支短火槍,頭戴來自西域的尖頂洋蔥盔,身披鎖子甲,放眼天下,這也是最強武備了。
即便如此,玉昔帖木兒也不敢和對面陌生的軍隊正面硬碰,蒙古人的老傳統就是襲擾作戰,遇到強敵,不正面進攻,而是派出小股部隊引誘敵人追擊,等追擊散亂疲憊,蒙古軍就回馬一擊,遇到結陣防禦的敵軍,則從四面襲擾,射一箭就跑,讓你不能休息,直到忍不住出擊,蒙古軍就會從側翼發動緻命攻擊。
總體來說,蒙古軍并不是一支剛猛的重甲騎兵,而是狡黠頑強的遊騎兵,利用超強的機動性和堅韌的耐力戰勝對手,這是他們的傳統和法寶。
玉昔帖木兒将戰術布置給幾個千戶,千戶們各自領命去了。
十裡外的通惠河上,平底戰船武甲号的甲闆上拴着一個類似于風筝轱辘的東西,順着繩子看上去,是一架小型偵察型氣球。
白龍軍已經淘汰了不穩定的熱氣球,改用性能更高的流線型氫氣球,戰船拖着氣球前進,空中吊籃裡的偵察兵穿着貂皮,戴着皮帽子和風鏡,用高倍望遠鏡能觀察到方圓上百裡之内的敵情,氣球和戰船之間有一條電線連接,可以使用原始的磁石載波電話進行通訊。
劉骁得知前方的地形地貌後,忽然感覺到,曆史上英法聯軍大敗僧格林沁騎兵的經典戰例即将提前上演,這裡就是八裡橋。
前敵指揮是于錦,劉骁不能越俎代庖,隻好在後面靜待捷報。
氣球上敵軍動向通過傳令兵迅速送到前線。
前方,于錦立于帥旗之下,對面是一支熟悉的軍隊,對方即将如何表演,他心知肚明,如果這是在大草原上,元軍會驅使周邊附庸的遊牧民族來做炮灰,火力試探,消耗彈藥,但這裡是河北平原,周邊都是種地的農民,且青壯年已經被簽丁,所以元軍隻好親自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