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王力竟然不認他。
“大膽賊子,死到臨頭還攀什麼親戚,左右,給我拿下!
”王縣尉一聲令下,兩個邏卒分開衆人上前,一左一右将劉川架起來,而王力則擋在劉川與米華之間。
“米掌櫃,多謝通報之情,賊人已經拿下,縣衙自會秉公執法,明正典刑,給貴店還有這位兄弟一個交代。
”
王縣尉這話說的沒毛病,人在縣衙裡,你富貴坊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能帶走。
米華何等樣人,知道這一頭是沒戲了,立刻轉向知縣,希望還有一線轉機,知縣是個老狐狸,自以為領會了米華的意思,不就是想弄人麼,他大包大攬道:“米掌櫃放心,人犯在縣衙大牢裡,絕對跑不掉……”
話音未落,幾百米外一聲巨響,地皮都抖了一抖仿佛地震。
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即便昏聩如知縣,也明白這事兒不簡單。
米華當即道:“大人,那小的就等您的消息了。
”說着帶領一衆手下離開縣衙,自始至終王力的手都按在槍柄上,看似漫不經心盯着米華的一舉一動。
隻有少數人能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米華等人剛一出門,劉川就喊了起來:“他們是奸細,是蒙古人的細作,賭場地下藏着軍火,是我炸的,我順着地道爬過來的!
”
王力當即下令:“李班頭你帶人守住前門,用石墩子把門堵上,誰來也不許開門,王班頭,你帶人去後門把守,有人靠近就開槍。
”
知縣還在懵圈中,詫異為何以往做事本分的縣尉突然之間越權,王力用最簡短的語言給了他解釋。
“米華馬上就會帶人來攻打縣衙,劫走蜀王殿下,大人,恕卑職鬥膽了。
”
知縣慌了:“什麼,誰攻打誰,蜀王殿下?
”
王力沒空給他詳細說明,現在十萬火急,他叫來兩個機靈的邏卒,分頭去白龍軍大營報信。
劉川終于放心,自己得救了,王力果然沉着,剛才如果直接撕破臉,那就是一場皿戰,會死很多人。
王力跟着劉川去柴房看地道,剛才的爆炸引發了塌方,地道徹底堵死了,這邊是不用擔心的。
匆匆回到大堂,王力讓更夫敲鑼,把縣衙所有人叫起來,不論男女老少,頓時打仗。
門外,米華身邊的人不甘心的問道:“老大,剛才直接把人幹了不行麼?
”
“小不忍則亂大謀。
”米華說,“縣尉已經有所察覺,真動起手來咱們不一定占便宜,事到如今隻能提前動手,把他們堵在縣衙裡,還能為北岸争取一些時間。
”
一切來的太倉促,米華在華亭縣深耕許久,最終目的不是搞情報,而是配合南征大軍拿下上海,現在東路軍已經抵達長江北岸,天險不是那麼容易強渡的,所以早在十年前武德司就開始布局,在上海安插了許多耳目暗樁。
富貴坊就是指揮機關,米華是武德司的千戶長,級别很高,他招募人手,暗藏兵器,本來是想過幾天發難的,卻突然被劉川打亂了節奏,還把武器庫給炸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黑夜中一聲聲唿哨,無數人從各處民居中出來,有無賴混混,有貌似老實的生意人,其中的主力竟然是一支色目人組成的商人。
大宋海貿發達,很多來自阿拉伯、大食的色目人在此紮根,甚至當上大宋的朝廷命官,比如泉州市舶司蒲耿壽就是色目人,上海也有市舶司,同樣住着大批僑民,誰也不曾想到他們早已被北元收買。
……
縣衙是占地頗廣,是一座建築群落,分前中後三部分,前院左邊是縣裡的大牢,右邊是館驿,相當于官辦招待所,中間一條甬道通往儀門,通過儀門就是中院,也是縣衙的中樞部分,左邊是兵刑工三房,右邊是禮戶吏三房,與朝廷的六部相對應,是縣衙的功能科室。
再往前,就是審犯人的大堂,大堂西側是主簿衙,就一間屋,右邊是縣尉衙,貼着東西牆根是馬号、三班衙役值班處,軍械庫,管大牢的典史衙。
再往後是二堂,知縣會見客人的地方,穿過二堂才是後院,也是知縣私人住宅和辦公室,一大家人住在裡面,墊底的是三堂,知縣的私人客廳,最後才是後花園和縣衙後門。
華亭縣本來是個小縣,随着上海的日益發達,變成了大縣,甚至超過了松江府,這麼大衙門裡平日裡住的人可不少,吏員雜役家屬小厮,還有值班的衙役和守門的團練,二三百号人總有。
王力是縣尉,縣城的緝盜治安歸他管轄,團練都是他的兵,武庫的鑰匙也在他手裡,再加上他平日裡孔武有力又謙遜和氣,大家都服他,遇到大事,老眼昏花的知縣就派不上用場了,年輕的縣尉才是大家的主心骨。
元軍眼瞅着就要打到鼻子底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衆人卻并不驚慌,因為他們相信白龍軍,相信沿江的炮台和長江裡的戰艦,鞑子一百年也過不了江。
但是鞑子的細作已經滲透進來,這就太可怕了,危急關頭,所有人都爆發出了極高的效率,分發武器,據守前後門,四個角樓上都派了拿火槍的神槍手,火把燈籠點起來。
把這些做完,王力稍微放心一點,他帶着二十人的機動隊就在縣衙大堂等着随時支援各處。
劉川已經換了幹淨衣服,臉也洗了,他自願加入守衛縣衙的隊伍,對巴巴結結的知縣根本沒空搭理。
“狗子哥,多虧你了。
”劉川由衷感謝,若不是王力,他現在已經是刀下之鬼。
“殿下,我不喊你川寶,你也别喊我狗子哥,咱們還是好兄弟。
”王力說。
忽然一個團練弓手飛奔而來,說外面有一群色目商人正被人追殺,求進縣衙避難。
王力急忙去查看詳情,劉川也緊跟着過去,來到大門處,就在一群穿着長袍的色目人聚在大門口,身上帶着皿迹,其中還有蒙面紗抱孩子的女人。
遠處黑暗中,一群暴徒虎視眈眈,他們懼怕團練手中的火槍不敢靠近。
“王縣尉,就讓他們進來吧。
”一個心軟的團練哀求道。
其實這幫人過來的時候團練就想開門的,隻是王力已經命人用石墩子将大門堵住,即便從裡面也打不開,這幫人才沒能進來。
縣衙的圍牆不是城牆,不能站上去,王力站在竹梯上俯視着這幫人,怎麼看都覺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