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在廂房裡與喬明瑾隔着茶幾面對面而坐。
喬明瑾冷眼瞧着這二人面上雖帶着挑剔,但應該不是那等難纏之人。
不想才說了幾句話,就話裡有話,處處帶着機鋒。
雖不知這二人來此所謂何事,但想來也不會是來打砸的。
自己與她們前日無仇近日無怨的。
能礙着自己什麼事?
遂并不主動張口,隻聽那二人在一旁說。
自己則隻端着在井水裡湃過的蜂蜜水來喝。
那叫柳兒的姑娘,看着放在她面前冒着縷縷白煙尚不能入口的熱茶,再看喬明瑾則一臉享受地喝着蜂蜜水,眼裡幾欲噴火。
覺得喉嚨處又幹了幾分。
果然是鄉下人家地裡刨食的,什麼規矩都不懂!
莫說進府當正妻了,就是迎進門當妾,還要不知費心教導多少時日才能出門見人!
隻她倒也是個耐得住性子的,并不言語責怪。
不然也不能在六爺攆了麗姨娘之後,還留她在聽風院裡當差。
那叫趙媽媽的看了喬明瑾一眼,覺得這女人倒不是簡單的人物。
這般的冷靜,看她二人大府裡出來的,也不見畏懼,一副山快崩于前而不露聲色的模樣。
就是府裡的幾位太太怕也沒這般氣度。
怎奈出身不好,又是如今這樣的身份,老太太可是說了當妾都是不夠資格的。
遂腰杆又挺了兩分。
“喬娘子。
這怎的不做幾身好衣裳穿?
我聽說六爺給娘子拿了好些布料給娘子裁衣裳。
就是前兩日,六爺臨走前還從庫裡搬了十幾匹布料過來。
這布料啊,要是不做成衣裳穿,隻壓箱底,久了隻怕顔色就要褪了,也不時興了。
就是拿去當了賣了也是不值多少銀子的。
”
趙媽媽邊說着邊往喬明瑾身上打量。
連喬明瑾裡衣穿的料子都不放過。
非得瞧一瞧是不是府裡拿來的料子。
那柳兒姑娘更是一雙眼粘在喬明瑾身上。
喬明瑾手裡正端着杯子,聞言頓了頓。
淡淡擡眼看向趙媽媽。
“趙媽媽也看到了,我院裡院外種着菜,又養着雞,有肉有蛋吃,地裡還有糧,隻怕是不會拿幾匹布料去當去賣的。
我還不缺二兩銀子花。
”
柳兒聽了手指在杯子的杯沿上轉了兩圈。
擡眼說道:“我知道娘子不缺銀子花。
那作坊我聽說可是沒少賺。
也就我們六爺心善,見着别人過得不好,就想着要拉一把。
哪裡沒有幾塊爛木頭?
哪裡不能開作坊?
竟是大老遠選了這麼一塊地。
還累得自己要來回奔波。
”
喬明瑾不妨這二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倒是話裡處處機鋒。
果然是大府後院裡養出來的,這能活下來,還活得好好的,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喬明瑾正想開口,那柳兒又兀自笑了起來。
又說道:“我們六爺有一年元宵,看見幾個乞丐在路邊看人觀燈,那眼巴巴的模樣,甚是可憐。
我們六爺便心善賞了每人一盞花燈。
那跟我們六爺一起出門的,還說沒見過六爺這樣的,不賞餅子倒是賞花燈的。
六爺一聽又每人賞了好大一塊銀子。
哎,我們六爺就是心善,那錢都不當錢。
見着人過得不好,就不忍心,到處往外撒銀子。
”
看向喬明瑾又說道:“我聽說這作坊,六爺還舍了一半的份子給娘子了?
啧啧啧,這賞得有些大啊。
連老太太都說若有那銀子還不如多給她買幾兩燕窩呢。
聽說娘子也是個極心善的,把家裡過不下日子的親戚都拉把了一把,在作坊裡領着厚厚一份月錢呢。
聽說那家裡田也買了院子也蓋起來了,一家子都搬到作坊裡來了。
娘子你真是個好人。
”
喬明瑾盯着那叫柳兒的臉看。
看得極仔細。
當真是越好看的花越是帶毒的?
面上越是熱情的就越要防範?
古人誠不欺我嗎?
那趙媽媽看了喬明瑾一眼,心裡也是一陣鄙夷。
他們周府的幾位爺雖還住在一起,但内裡在老太爺過世的時候就已分了家了。
各人手裡也有各人的産業。
這六爺為了不招幾個兄弟的紅眼,竟是把這處生錢的生意挂了一半給眼前這個嫁過人生過孩子的女人。
就為了讓她進府不受妯娌輕看嗎?
多給些産業銀子傍身?
也不知這個女人用什麼勾住了六爺。
一半的幹股呐!
六爺手裡的鋪子作坊哪家一年的收息少于一千兩的?
這五百兩入帳,這對于鄉下人家來說,都是頂天的财富了。
竟是白白送給了眼前這個女人。
她光想想就心疼。
聽說這處作坊接了不少單子,那做好的根雕都往那京裡送呢。
老太太手裡私房銀子多,對這一處作坊也是嘴裡常念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