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鳳凰台。
烏雲遮蔽了潋滟陽光,天陰沉得厲害,寒風漸起呼嘯而過,宛若鋒利的刀刃,刮過臉龐,陣陣刺痛。
龍涎香随風撲面,梓郁跪伏在地上,周身不由顫抖,這久違又熟悉的味道,讓她的眼眶不由得溫熱了起來。
整整五年,她隻在夢裡聞過這味道。
凄冷的鳳凰台裡,唯有一個瘋太妃為伴,太妃瘋癫多年,時常衣不蔽體,她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帶太妃在雜草叢生的院落裡曬太陽,挑揀她惡臭的身體上一個又一個虱子。
梓郁以頭頂地,不敢擡頭去看。
此刻的她與太妃一般無二,隻着一件破爛的單衣,凍得僵硬。
周遭的奢靡與華麗,讓她感到無比陌生,卑微渺小的她,俨然其中一道格格不入的風景。
她無法以這樣的姿态去見他,她想,如果不是那場大火,他也定不屑于見她的。
腳步聲近了,直停在她的頭頂。
良久,鳳離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擡起頭來。
”
梓郁猶豫了一下,不得不順從地起身,慢慢仰起臉。
烏雲密布間,鳳離的面容宛若神邸,五年過去,他清秀稚嫩的臉龐已漸漸生出成熟的棱角,高聳的鼻梁上,一雙黑眸在漆黑的眶中凝視她,頗具威嚴。
是了,現如今的他是東楚的皇帝,是全天下最為尊貴的人。
他可以口口聲聲說喜歡她,也可以把她丢進鳳凰台五年不聞不問,讓她分明活着,卻嘗遍了地獄裡所有的苦澀滋味。
這樣的他,讓她又懼又怕。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生怕他再把她圈禁起來,去過那暗無天日的生活,更怕他後悔留她一命,見她生厭,索性砍了她的腦袋,就像父親那樣……
“梓郁……”鳳離默了一會兒,乍一開口,聲音竟顫了一顫。
“是。
”梓郁趕忙雙手交于額處,循規蹈矩地應道。
“你很幸運,是大火救了你一命。
”
鳳離捏了捏拳頭。
她太瘦了,瘦得雙眸都少了靈動,曾經的她是草原上最調皮的小野馬,多少個人看着守着都不夠她折騰。
他想過再見她的種種,不外乎是罵他無情絕義,或是繼續哭鬧不休惹人厭煩,卻萬萬沒想到她竟如此守禮,簡直判若兩人。
她甚至不屑于看他一眼,隻是垂眸,留下一排濃密漆黑的眼睫,骨瘦如柴的雙手擋了半張面容,顯得整個人越發瘦弱不堪。
鳳凰台裡缺飯麼?
故作楚楚給誰看!
鳳離不知哪裡來的無名火,語氣頓時冷了三分:“林小将軍日日都寫折子為你這不争氣的妹妹讨平安,還願附贈邊關十三城良田萬畝,乞求你能回家中一聚,當真用心良苦。
他如今是朝中重臣,如此這般言辭懇切,朕也不忍再駁了他,左右鳳凰台已然燒光了,你也暫無去處,故而準你回家。
”
“是。
”
梓郁松了口氣,她可以回家了,她終于可以回家了!
然而,就在她内心雀躍無比時,下巴忽然被強有力的力道捏起,梓郁疼得皺眉,擡頭,正對鳳離那雙深邃的眼眸。
“後悔麼?
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