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國,沐城。
王宮内外喜氣洋洋,繡着吉祥話兒的彩綢高高地挂起,盤錯在琉璃瓦下,宛若雨後的彩虹一般。
粉紅的宮娥碎步穿梭于回廊間,有的頭頂着王公大臣們送來的大小禮盒,有的端着各式各樣的美味珍馐。
膽大的太監點燃了炮竹,幾個調皮的公子循聲跑來,扒着門廊,好奇地向绮繡宮裡張望。
一個嬷嬷笑着走出來,俯身說道:“小主子們,吉時還沒到,且先回到席上,稍後便能看到我家公主啦。
”
公子們臉一紅,一溜煙兒地跑沒了影。
梳妝鏡前,楚瑤好奇地看着十幾個宮人圍着公主,恨不得将檀盒内的金钗玉墜全都戴在公主的發髻上,眼看着越跌越高,眨眼的功夫就築成了一座金塔。
嬷嬷熟練地挑起一塊花露,輕輕地塗抹在手上,凝固的花汁被揉搓開來,潑墨的發絲熏得香噴噴的,濃郁的味道宛若母親荷包裡風幹的蘭香。
母親……楚瑤笑了笑,低頭攪着沾染香灰的手指。
入湘國已第八個年頭了,每日她都要臨着記憶中的母親畫上一畫,不然,怕是要将她的模樣混忘得幹淨了。
母親是東楚都統嫡女,正二品國都夫人,京都數一數二的美人,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尤善種花。
楚瑤依稀尚能記起坐在母親的腿上,細數後花園中花花草草的惬意。
溫暖的陽光灑在園中,宛若帳中薄紗,在枝葉纖瓣之間靜靜地流淌開來。
母親勤勉,園中花草不論明貴與否事必躬親;素不着粉黛,姣好的面容,竟比鬥豔的花兒朵兒還要明豔動人。
父親每每見此,都會卸下一身铠甲,挽起衣袖,讓母親歇着便好,他來拔雜草。
母親便會責罵父親,那雙蹄子隻會拿刀槍,一點精細活做不得,平白糟蹋了她的園子,毀了她的心皿。
“喂,你想什麼呢。
”
楚瑤擡頭,就見公主正透着銅鏡含笑凝視着自己。
雲迪公主是湘王唯一的女兒,楚瑤早已習慣了她的嬌慣,也懶得與她正面沖突。
“沒什麼,走神罷了。
”
“真的?
哼哼,本公主看你是羨慕及笄禮上,本公主可以和南軒哥哥同乘一輛轎辇吧。
”
楚瑤翻了個白眼。
自決定來到湘國,她便知道自己不再是将軍之女,隻是個皇子陪讀罷了,故而早早收斂了頑皮的性子,許多時候能卑微便不會張揚。
無奈雲迪公主視她作死敵,三番兩次滋事挑釁。
此番及笄大禮,公主甚至向湘王提出要她做侍女的要求。
湘王本還顧及楚瑤姓林,礙于東楚林家的威嚴,少不得要厚待楚瑤幾分。
可湘王送來的金銀機巧珍馐古玩公主一個都不要,偏偏要楚瑤一人,還哭鬧着威脅湘王不送她楚瑤便不參加及笄禮。
湘王猶豫再三,隻能順從了女兒的意思。
他有十三個兒子,獨獨雲迪一個女兒,可舍不得女兒掉一滴眼淚。
“怎麼,才做了本公主一個月的侍女,就原形畢露了?
在南軒哥哥面前,你不是一直很乖巧嘛,莫不是那般狐媚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粗魯無禮才是你本來的面目?
”公主揚起下巴,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