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溫燃說着又開始幹嘔了起來,周南覺得這都是被自己的心理治療給弄的,見狀連忙端水拍背小心伺候着,心虛愧疚之下顯得格外殷勤。
過了好一段時間待溫燃恢複過來後,周南欲語還休了半天,才終于在溫燃随便說的示意下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小燃,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的這種嘔吐的生理反應很奇怪,按道理說既然你和蔣非當初什麼都沒發生,就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應激性障礙!
”
一看到溫燃張嘴就能猜到他又要說些什麼心髒脆弱之類的自嘲的話,周南搶在他前面堵住了他的話頭,“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先等我說完。
”
“你還記不記得遇到莫予冬的前一天,也就是許如荔宣布結婚之前,她有點猶豫又來找過你——”周南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但是卻具體抓不到那個點,怎麼想都想不通,慢慢組織好了語言才接着道:“溫燃我問你,許如荔那晚特意訂了情侶酒店目的很明顯,你之前也說過如果她後悔了想複合的話你也願意接受,那為什麼她都主動獻身了你還是拒絕了呢?
”
“我沒有拒絕她!
隻是我一時沒忍住給吐了出來,然後她看到我那樣就哭着跑了。
”溫燃出言否定了周南的話,眉頭緊皺明顯有點排斥這個話題。
現在他都已經結婚了,再提起和前任許如荔的那些事兒總覺得别扭,像是對不起莫予冬的樣子。
周南已經顧不及溫燃的情緒了,他聽完之後眼前一亮,精神突然亢奮起來,激動地握着他的肩膀追問道:“對對對,就是這個,溫燃,你好好想想,那天你到底為什麼會吐?
什麼時候吐的?
是看到什麼了?
還是想到什麼了?
”
“我一想起來就難受,可以不回答嗎?
”
“不可以!
這事關你心理障礙的應激源!
”
禁不住周南的強烈要求,溫燃終究還是無奈地應了。
距離那天也就一個多月而已,明明時間沒多久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回想起來感覺像是那樣地遙遠。
過去恍然如夢,令人唏噓,溫燃回答的聲音略有些幹澀,“我不知道,我見她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吻我的時候我也回應了的,我真的是很想接受的!
我不想輸掉和蔣非的賭約,隻要許如荔還想複合我就願意跟她結婚!
可是我控制不了,我一看到她邊抛媚眼邊脫衣服就忍不住反胃,我不想破壞那麼好的氛圍就一直強迫自己忍着,但是看到她脫得□□的那瞬間我一陣難受往上湧,一意識到我就趕緊去衛生間吐了,等我回頭房間裡已經沒人了。
我當時還以為她臨時反悔了就沒追出去,後來再回想起來的時候後知後覺好像有聽到她的哭聲,應該是她覺得我的反應令她顔面受損吧,她自尊心那麼強的人,不過什麼都已經晚了……”
溫燃在惘然感慨,周南卻在驚喜激動自己的重大發現,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認他的猜想,于是連忙又問道:“是不是許如荔她太主動了,讓你想起來了蔣非當年在浴室勾引你——”
“别問了!
我說了我不知道,我要知道原因的話為什麼還要找你?
”溫燃一聽到蔣非當年幾個字就很反感地打斷了周南,不由自主地側開了頭回避着他那明亮發光到讓人感到攻擊性的眼神。
見到溫燃這幅反應,周南心中差不多有數了,但是現在這樣的好時機錯過就太可惜了,他想了想還是不能因為溫燃難受就放過他,便故意裝作不解地自言自語道:“難不成真的是心理障礙導緻了那方面出現生理問題以至于不能正常性生活?
”
周南的聲音小到剛好能被聽個一清二楚,這世界上無論哪個男人都不能接受别人說自己不行,溫燃當然也不例外,激動地反駁道:“我那方面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有過性生活,就在伽藍和莫予冬,并且很正常很健康!
一次中獎!
”
“是麼?
你不是說你喝醉了嗎?
你确定你還記得?
”
溫燃剛說的時候其實隐隐還有點驕傲的,一夜就成功讓莫予冬懷了孕,說明他不僅性能力沒問題而且還很強。
這樣一來周南問的問題就很冒犯了,特别是他的神情和肢體動作,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畢竟那晚之後莫予冬就失蹤了,一個月後再見面還是被拐賣的情況下,正常人如梁衡卓一凡就懷疑過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溫燃的。
溫燃本身很相信莫予冬,但他心細如發難免會多想,因此回複得咬牙切齒。
“我記得清清楚楚!
孩子,百分百,确定,是我的!
”
“抱歉,我沒這個意思。
”周南其實沒内涵莫予冬懷孕的事兒,反應過來後連忙道歉。
不過以進為退刺激溫燃的戰略顯然再次成功了,所以他完全沒有心理負擔,繼續問出真正想問的:“那次你和莫予冬,吐了嗎?
”
“沒有。
”
“你有想過為什麼嗎?
”
溫燃搖了搖頭,他自己對此也一直很困惑,思忖片刻後不确定地回道“可能是因為我喝醉了?
”
“喝醉了大腦麻痹所以沒精力想那麼多?
NONONO,不可能,都說酒醉吐真言,喝醉了可能會遲鈍,但是所作所為往往會是你最真實的反應。
”周南不同意溫燃的說法,分析過後滿臉期待地看着他,乞求般地發問:“溫燃,你能不能再回憶一下那晚的事情?
你看到了什麼?
又都想了些什麼?
”
溫燃也很想弄明白,隻有弄明白了為什麼才能治療自己的心理障礙,無奈當局者迷,隻能求助于心理醫生。
如今見周南态度頗為誠懇,雖然做了些冒犯自己的事情,但知道他也是出于好意,所以便也不計較那麼多了,盡可能配合地回答他的問題。
“我隻記得,她穿了一身紅色的旗袍,像是新娘子的打扮,燈火搖曳下我看不清她的臉,但就是覺得很美,很動人。
”溫燃閉上了眼睛,慢慢回憶道。
“小燃,不着急,你慢慢想!
”周南在一旁比溫燃還要緊張,壓着聲音生怕打擾到他,“最好說得具體一些,就從你進門後開始……”
“我是一凡硬推進去的,喝醉了酒精一上腦,對他們倆忽悠的話有點心動,想找個女人試試。
剛進去時在門口光線半明半暗,乍一看到充滿古色古香的房間裡有一個紅衣美人,确實有點恍惚,像是個夢一樣,我穿越到了古代,新婚之夜洞房花燭……”
“但是看到她露着白花花的大腿,我很快就回過神兒來了,連酒都醒了三分。
我想起來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就突然開始後悔了,覺得不該聽他們這個馊主意,不該過來的。
我想離開,但是——”
“可能醉太狠了腿打彎兒,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了,然後紅幔帳裡那個女人過來扶我,她長得和許如荔很像,我一看到她的臉就驚呆了,迷迷糊糊地還以為她是許如荔,然後就想到了前一天晚上……”
“我覺得我對不起她,是我害了她,要不是因為我的話蔣非就不會欺負她,所以就算她和别的男人睡了也沒什麼的,我願意補償她一段婚姻,真心實意的!
反正我也愛不上别的女人了,娶别的女人還不如娶她,後來,後來……”
溫燃說着說着不自覺地雙手抱頭,眉心很痛苦地皺緊,可是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想起來,他不願意讓自己這麼難受幹脆就不去想了。
“後來我就一沖動和她那個了,我第二天醒來身上還有她的抓痕咬痕,所以是真的,我們真的發生關系了!
”溫燃睜開了眼,很肯定地回道。
不過周南可是全程在觀察着溫燃,動作表情一點細微的變化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很容易就發現了溫燃糾結卻漏掉了的那個點。
“你為什麼沖動?
僅僅是因為誤以為看到了許如荔嗎?
”
“我真的記不清了,我當時喝得很醉。
”
周南腦子一轉想到了什麼,适時地提醒了一句:“是不是因為許如荔宣布結婚後,蔣非又騷擾你了?
”
就是因為昨晚突然想到了這茬,覺得蔣非對溫燃的影響太大了,周南今天才精心設計了這麼一出給他進行心理疏導的,生怕之後溫燃再被刺激到。
總之周南的水平還是很可以的,在溫燃什麼都沒說的情況下都能估摸出一個大概,猜想也十有八九都是對的。
果不其然,溫燃一聽到周南的提醒就是一個激靈,即便過了這麼多天乍一想起來情緒還是很激動,“對!
蔣非的電話!
”
***
不出周南所料,許如荔一在網絡上公開和富豪老公結婚領證的消息後,蔣非就聯系了她的經紀人兼好友,即被他早就收買的眼線,得知了許如荔前一天找溫燃想吃回頭草卻慘遭拒絕的事情。
不僅如此,他還問出知許如荔特意訂了情侶酒店溫燃卻吐了的秘密八卦,這正如了他的願“溫燃潔癖會接受不了許如荔”,幾乎能确定一年之期的賭約溫燃輸定了,于是蔣非迫不及待地聯系了他以表達自己即将勝利的喜悅。
溫燃接到蔣非電話的時候已經喝得半醉了,明明已經換了好多次手機号依然次次被輕而易舉地查到,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脖子上套着一條掙不開的鎖鍊一樣讓人窒息。
處于爆發邊緣的溫燃一下子就炸了,對着蔣非就是一通大罵宣洩,誰知酒醉後的胡話不知觸碰到了他的哪個敏感點,蔣非也開始口不擇言,還專門挑着溫燃在意的地方踩。
剛經曆了和許如荔嘗試卻以嘔吐告終的不幸,溫燃正處于自我迷茫極度悲觀的狀态,因為至此幾年來他所有想要恢複正常的努力全部敗在了讓人痛苦卻無法克服的心理障礙上,人生慘淡未來無望。
蔣非卻變|态地拿這點作妖,知道他有親密接觸會嘔吐的應激性障礙,就惡心地大肆狂言什麼“他和别人不行的話那他就是他的唯一”,嫌刺激地不夠還胡說什麼就算他那方面有問題他也不會嫌棄。
溫燃雖然承認自己有心理障礙,但是從來沒想過自己不行,蔣非的話一下子刺激到了他所有敏感的神經!
周南的猜想很對,他和莫予冬那次之所以能成,就是因為那股想要證明自己的沖動太盛一時蓋過了心理障礙。
“我是正常的男人,我喜歡女人,我生理上也很正常,我可以的,我沒事兒!
所以酒醉後再看到‘許如荔’,想起前一晚的失敗,再想起蔣非的嘲諷,我就很想證明自己能行!
于是我就——”
溫燃激動地說到這兒頓了下,咽了口口水才意識到事情已經過去了,他現在是在密室裡當着周南的面兒回憶,冷靜下來後有點兒不好意思,便含糊地一語揭過:“後面我全程暈暈乎乎地,反正,就那個,你知道的。
”
周南自然知道溫燃說得那個是什麼,不過他現在并沒心情去拿這個開玩笑,滔天的喜悅湧上心頭,隻想馬上分享自己的發現。
“溫燃,我知道了!
我終于知道你的應激源是什麼了!
”
“什麼?
”溫燃好奇地問道,想到了什麼怕周南亂說又連忙搶先堵住了他的嘴,義正言辭地強調道:“我那方面真的沒有任何問題,不止伽藍那次,就昨晚我也很正常!
”
周南見狀哈哈大笑了起來,拍了拍溫燃的肩膀寬他的心,說道:“你想多了!
我說的不是那個,之前我不是誤會了蔣非當年那啥了你麼,所以才想歪的。
但是剛你完完全全地說明白了,我也就想明白了,你的應激源其實很簡單,就是裸0體!
”
“裸0體?
”
“對,你應該就是當初蔣非在浴室裡太暴0露太主動了才導緻了心理障礙,所以後來一看到裸0體就會聯想到令你惡心的那一幕,所以才會有反胃嘔吐的應激性障礙,完全是我給搞複雜化了。
”
“你說真的?
”溫燃有些懷疑,就因為這困擾了自己好幾年?
周南則非常自信地點了點頭,進一步舉例說服道:“真的,我這次沒騙你!
你既然和莫予冬在一起沒有吐,那就說明你生理上很正常,還是心理問題。
你再想想,許如荔那次你吐了,是不是因為她脫光衣服後讓你聯想到了蔣非?
”
聽周南這麼一說溫燃跟着想到了某些畫面,就不禁反胃幹嘔了一下,連忙伸手阻攔他繼續講下去:“停!
你别說了!
”
“你看!
我的結論是對的吧!
”周南看到溫燃的反應更興奮了,一直解決不了他的心理障礙都快讓自己抑郁了,一度懷疑起了自己的專業水平。
現在的他感覺就像是成功攻克了一個困擾他很久的學術難題一樣,自然是無比地激動。
溫燃受了周南的啟發,腦中靈光乍現也想到了一件事,“對了,要不是你說起這個應激源我都快忘了,我今天那麼着急找你心理治療就是為了這個!
”
“嗯?
”周南滿腦子疑惑,溫燃的話裡前後兩個“這個”很矛盾讓人聽不明白。
“就是我來之前幫莫予冬洗澡了,開始是我主動提議的,她身子不方便還是我幫脫得衣服,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看到她的身體我就害怕,不敢看她。
後來我躲到了衛生間,等再出來的時候我再看她又沒有那種心悸的感覺了,就很奇怪。
”
溫燃說着舒了一口氣,自顧自地回答道:“可能你說的真的是對的,我的應激源就是裸0體,所以才會看到她沒穿衣服那麼心慌。
不過有一點,我剛在莫予冬面前完全沒有想吐!
”
“這也很好解釋啊,我剛說了許如荔是太主動了讓你聯想起了當年的蔣非那些畫面,可是莫予冬不一樣,主動的是你啊!
”周南攤了攤手,并不覺得自己有關應激源的結論有什麼問題,并辯解道:“說不定許如荔要是委婉含蓄一點的話,你也可以,換做别的女生你依然可以。
”
溫燃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在他心中莫予冬是特别地,怎麼可以跟别的女生相提并論?
“不,我對别的女生從來沒有過對莫予冬的那種感覺,心動的感覺,她們一靠近我就想躲遠點兒,但是莫予冬不一樣,我非但一點都不排斥,甚至還想主動去親近她。
”
“可是在晉江裡找回莫予冬後,你對她不是也慢慢沒了那種感覺嗎?
不然也不會輕易就提出分手。
”周南太了解溫燃了,平時可能會讓讓他,但是現在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勝負欲作祟就有啥說啥了。
溫燃一時語結,想到自己有什麼事都差不多在日記上寫給周南了,又有點虧了的感覺,便負氣犟道:“反正莫予冬不一樣,她是我唯一一個女人足以說明!
”
周南是還沉浸在“學術問題”好不容易攻堅的喜悅裡還沒出來呢,頓時也較起真兒來了,不容溫燃污蔑他的水平,嘴巴也開始毒舌起來了。
“其實也不難理解,最開始可能因為蔣非的緣故你的确膈應和别人接觸,但是後來就是你的心理暗示太厲害了,因為害怕自己難受所以就排斥一切嘗試。
有一點其實蔣非說對了,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有點極端的潔癖,寄希望有一個完美的女神來解救你,比如年少的莫予冬在你心中更多的是一個你幻想的符号,而不是一個人,不然你也不會接受跟她容貌相像的許如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