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千戶馬志橫,抽空回了一趟家,倒不是城裡的家,而是村裡父母的家裡。
見他突然回家來,馬父、馬母都很高興,隻是神情間,卻又流露出一絲憂慮。
“橫兒怎麼突然回來了,現在到處都在傳說要打仗了,這時候你怎麼還有空閑回來?
”
老倆口的目光都望向他,眼中的憂慮更甚了,真要打仗的話,他們兒子身在軍中,也不知會如何,想到種種可能,心都不由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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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好好的日子過着,甚至比以前還越過越好,怎麼突然就要打仗了,更讓他們想不通的是,郡守大人明明是好官,但朝廷非要說人家是反賊,這可真是沒處講理去。
馬志橫也不由歎息一聲,想當初郡守大人沒來安平郡之前,他在軍中也不過是混日子,那時候饷銀都拖欠着不發,日子過得頗為艱難,還是郡守大人來了之後,饷銀如數發下,他也做了千戶,甚至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日子是越過越好,哪知道突然就變天了。
朝廷那邊是什麼情況,他其實也說不清,但陸郡守确實是個好官,是個很值得人敬重的将軍。
“确實是要打仗了,朝廷的軍隊已經在來安平郡的路上,算着時間,還有幾日就到,我今兒回來,是接你們進城的,城外待着不安全,朝廷的軍隊做事不講究,若是缺糧就會到處搶糧,若是缺人,怕也會把人給搶了去……”
他對朝廷的軍隊,一點好感都沒有,原本他也不是很關心這些事情,畢竟他也隻待在安平郡這一畝三分地上,但這些年陸續來安平郡的流民,卻是被朝廷軍隊搶掠過的,活着到安平郡的人,說是運氣好,但那副慘狀也很讓人心驚。
他對朝廷大軍的印象簡直是壞透了,特别是這次領軍的,還是平亂的那位趙将軍,這樣随意搶掠平民百姓的将軍,跟強盜無異。
馬父、馬母都是普通人,突然得知這個消息,頓時變得有些驚慌失措:“朝廷的大軍真的要來了啊,那可怎麼辦啊?
”
“聽說朝廷的軍隊行事霸道,到處搶東西,但凡有人敢反抗,立馬就人頭落地,平頭百姓,哪裡是兵卒的對手。
”
“你們别急,村裡不安全,你們收拾好東西,跟我去城裡住,青瑤已經把房間都收拾出來了,你們進了城裡不會沒地方住。
”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有大軍守城,陸郡守以前就是将軍來着,肯定能抵擋住朝廷的軍隊,城裡會很安全。
”
說是這麼說,但心裡其實也不是很有底,安平郡雖然有幾萬人馬,但朝廷大軍卻有二十萬,彼此兵力實在懸殊,不過好在他們是守城,人雖少但個個實力不弱,不會輕易讓對方攻破城門。
隻是讓他憂慮的是,也不能一直固守不出,總被這麼圍困住也不是個事,城裡現在雖然囤積了不少糧食、藥材,各種物資現在都不缺,但這也隻是一時的,若是圍困太久,那就不好說了。
倒底是這樣的大事,他心裡也不是一點不擔心。
馬母聽到這些,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
倒是馬父很幹脆:“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跟你進城去。
”
若是有什麼事時,他們一家人都在一塊兒,齊齊整整的,倒也不怕什麼,就是兩個孫兒還小,他有些舍不得,但現在也沒有别的法子,多想也是無益。
“老婆子,别愣着了,快把家裡的糧食都裝起來,我們一起帶去城裡,對了,家裡還有别的什麼值錢的東西,也都帶上,留在家裡的東西,到時候肯定會被朝廷的軍卒搶了去。
”
不是他想得多,而是當初逃難的流民,就真實經曆過,他可不敢把朝廷的大軍往好處想。
馬母一聽,頓時有些着急起來:“家裡這麼多東西呢,哪裡能全部帶得走。
”
就算能帶得走,城裡的那房子可沒有村裡這屋寬敞,帶進城也沒處放啊,反而成了累贅。
“挑要緊的帶,吃的穿的都帶上,别的東西……唉,帶不走也沒辦法了,回頭若是戰事平息,我們再置辦起來就是。
”
“這倒也對,家裡存下些銀錢,唉,好不容易攢下這些家當,都怪朝廷,不把我們百姓當回事!
”
聽着父母的話,馬志橫也有些無奈,若好好的,哪用得着這樣,倒也确實怪朝廷。
雖說這樣想有些大不敬,可朝廷也确實不幹人事,安平郡到時候會是什麼情形,還不好說,但那些逃難的流民,那些被奪回來的城池,現在可是十室九空,那些百姓,有死在叛軍手裡,但更多的,他覺得是死在朝廷的軍卒手中。
想那些也沒有任何意義,他現在隻需守好安平郡,不讓城中百姓受殘害就好。
馬母進去收拾,馬父頓了頓,問道:“我們能跟着你進城,那村裡其他人呢,到時候朝廷的大軍一來,他們可沒活路了。
”
“阿爹你不用擔心這個,大人已經讓人通知各村裡的百姓,讓他們都搬進城裡暫時躲避。
”
馬父愣了一下:“都搬進城裡,那可有好多人啊?
”
馬志橫點頭:“人确實有點多,不過城裡已經劃分出地方安置,阿爹不用擔心這個,隻是人一多,湊到一塊兒,容易生事非,我一會兒去找村長,跟他說說這事,得約束好村民别生亂,不然到時候惹出事來,我也沒辦法。
”
馬父點點頭:“這個我明白,人一多若是生出亂子,那就是後院起火,若不嚴懲都不足以震懾人心,這種時候絕不能亂。
”
“阿爹果然是有見識的。
”馬志橫笑着捧了一句。
“哼,我是沒有你這樣的本事,不代表我不懂。
”馬父撇了他一眼,随後道:“這事确實要跟村長說說,讓他交代一下大家夥,都是一個村的,好好的進城,回頭再好好的從城裡出來最好,若是把自己小命折騰了,倒底不好。
”
“阿爹說得是,我現在就去找村長,把事情嚴重性給他說清楚,讓他知曉厲害。
”
“去吧,去吧,家裡這邊,我和你阿娘收拾就行。
”
“那我去了。
”馬志橫揮了下手,便大步朝外走去。
馬父看着他走遠,搖頭歎氣:“好在秋收完了,糧食都收了回來,若是趕在糧食還在地裡的時候,那還真舍不得走。
”
“老頭子,說什麼呢,還不過來幫忙,糧倉裡糧食不少呢,得全部帶走,去了城裡什麼都得買,銀子再多也不夠花的,我們把糧食都帶上,到時候也不愁吃的。
”
馬母說完,便又轉過頭來問道:“對了,地裡頭還有菜呢,要不要把菜也都扒了帶上,省得買菜吃。
”
“也就是這房子搬不走,不然,我都想連房子一起搬了。
”馬母說得一臉可惜。
馬父聽得啼笑皆非:“你這老婆子,可真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