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讓人晾了幾回,始皇帝覺得很沒面子。梁辰這時候總是不敢看他,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看着她的軍士們在院門口,他想當然地以為,也許這裡面的動靜他們是不知道的。
按他的心性,這樣咯牙的人,早就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了。就是扶蘇的女人,他動怒的那一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可就是因為這懸而未決的身份,才讓她如此嚣張。也正因為這身份的問題,才讓他這般顧忌。
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但總歸是氣不過,怎麼辦呢?
“梁辰,把趙高召來!”
一個時辰後,趙高跑着就進來了,頭上的汗把頭發打得一绺一绺的,始皇帝一見就倒胃口。怎麼連臣子的體面都不顧了?
“臣趙高叩見吾皇!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沒有馬上搭理他,以他的經驗,臣子不能太給臉面,往往給他們點兒臉面就會不知高低。趙高這個人,更是如此。以往,耍他一次,吓他一次,他就乖覺一次。
皇上不搭理,趙高就更為忐忑,跪在地上,沒讓起來,那就是不能起了。想看看皇上臉色,又不敢擡頭,怕直接看到的是他要吃人的樣子。如果那樣,還不如低着頭裝糊塗。
梁辰木然地看着趙高戰戰兢兢的樣子,心說,天底下的事兒,多公平啊,你想吃蜜就别怕被蜂蟄,要不,别眼饞别人。再不,就自己變成蜜蜂,一邊有蜜吃,一邊蜇别人。
“趙高,你剛才說萬歲萬歲萬萬歲,聯真的能萬萬歲嗎?”
趙高一頓,這是老問題了,他毫不含糊地說:“趙高認為可以。”
“那麼。趙高,你憑什麼認為可以呢?”
趙高堅信不疑地說:“因為皇上是個有心人,執着人,冬天的冰再厚。到了春天它也化了,就是因為春天的太陽有融化它的決心和信心。”
皇上微微一笑,這話聽起來,确實讓人舒服啊!
“而且,皇上。現在不是找着小寒姑娘了嗎?現在能找到一個,說不定将來能找到好多呢!”
皇上呵呵一笑,這話讓他心情好了許多。“趙高,你就這麼相信你推薦的女子是個神?聯看她就是個又臭又硬的女人,像她那麼無禮的,聯說不定一劍就結果了她!”
趙高一怔,皇上要殺了小寒,他倒是不心疼,這還能讓他心裡稍得些愉快。可是,這樣一來。他的功勞就沒有了。這怎麼可以呢?
“皇上,神仙麼,有些不同于一般人的驕傲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最近臣又聽了一樁事情來證明小寒姑娘的不凡之處。”說到這裡,他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望了望左右。
皇上想了下,給梁辰丢了個眼色。
梁辰配合地走到門口,這個距離肯定是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内容了,但讓他走出去是不可能的,皇上是不會和一個武夫單獨呆在一間屋的。無論那人帶不帶刀,也無論那人是誰。就是親兒子來了,他也是陪侍在側的。
“你,說吧。什麼不凡之處?”
趙高皺了下眉頭,做思考狀,他緩緩地說:“皇上,最近,大公子扶蘇的府上添了個孩子,這事兒。皇上知道嗎?”
皇上皺着眉搖搖頭,他一天那麼多事情,哪會關注這種小事。
“皇上,那孩子不一般!”趙高還是壓着聲音。
“怎麼個不一般?”這趙高的樣子讓人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皇上,那孩子他生來是個六指!”說完這句,趙高偷眼看了看皇上的反應,這關系到他接下來話題的方向。
“六指?”皇上的眉頭皺得更深,那不是很不祥嗎?扶蘇運氣這麼差?
趙高咽了口吐沫,吸了口氣,接着說:“皇上,他不是一般的六指,是這樣的,兩隻手齊刷刷各是六根。”
皇上也吸了口氣,這樣的六指确實罕見,簡直聽都沒聽說過。
“皇上,最蹊跷的是,大公子家的堂屋牆上有一幅畫,畫上有個孩子就是這樣的六指,而那畫,是小寒姑娘畫的。”
“啊?”皇上吃了一驚,這意味着什麼呢?她可以預測未來?
預測未來!
看着皇上的眉頭越皺越深,趙高輕輕地說:“皇上,還有蹊跷的呢。”
皇上一挑眉毛,微微點了下頭,鼓勵趙高說下去。
“皇上,據說,她畫的那畫上有好多個娃娃,當時人們隻當是個乞求人丁興旺的意願,沒想到,那畫兒畫成不久,大公子家的幾位夫人都懷孕了。”
“都懷孕了?”皇上一臉的難以置信。
趙高謙遜地一笑,說:“趙高說的也不太準确,主要是因為有一位如夫人,大公子不喜歡,根本不與她接觸,因此上,就隻有她……”
皇上點點頭,然後久久不語。
今天收獲太大了,本來是把趙高叫來,調适一下他這顆郁悶的心,沒想到獲得了這麼重要的消息。
可是,同為扶蘇的女人,難道她不希望自己懷孕,反而期望别人懷孕嗎?這好像說不通吧!
還是說,她已經超脫到無視俗世榮寵的地步?就像她說的,名分不重要,隻要兩個人真的好才是重要。
那麼,這些都不重要,什麼對她才是重要的呢?
是扶蘇的美色嗎?兒子确實是萬裡挑一的樣貌。
……
始皇帝想來想去,忽然覺得生活中的煩惱反而添了一項,他甚至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她如果對俗世富貴都不為所動,那麼,大秦能拿出什麼與她交換長生不老之秘呢?
這個問題折磨得他一夜無眠,早上起來,眼圈都是黑的。對着銅鏡看了一下,眼袋之處松松的,臉頰上的肉也松松的,這讓他心情更加低落。
小太監給他梳頭的時候,用得力氣大了,他一轉身,一聲冷哼,吓得小太監如篩糠一般哆嗦。
梁辰遲疑了一下。走過來,拿起梳子,往皇上側後方一站,就沒再說話。皇上這才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
梳完了頭,束好冠,放下梳子,梁辰往後一退,始皇帝才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梁辰。去趟扶蘇府上,代替聯看看那個新生的孩子,看到了什麼别慌張,回頭說給聯聽聽。”
梁辰點頭說:“是,梁辰這就去。”
“去的時候,帶上禮物,家裡的孩子們都有,也不單給那新生的。就說爺爺知道他們都是好孩子。”
梁辰再次應了,跪下領旨。
替皇上看人的事兒,在他是經常。今天這事兒。在外人看來,是把少有的榮寵給了大公子府上,可是梁辰禁不住想,這裡面可能有點彌補的意思,畢竟大公子去上郡當監軍來得太突然,多少有點情緒的因素在裡面。現在時過境遷,皇上想當好父親了。
或許,還有小寒姑娘的原因,這是安撫大公子呢!
但,想歸想。在皇上面前,梁辰永遠是木讷愚鈍的表情。
梁辰走了,始皇帝嬴政還是覺得想去觀察一下那“神女”的狀态。别人彙報是别人彙報,他總覺得他這雙慧眼是可以看得出究竟的。要是沒有個确定的答案。可能他今天晚上也無法入睡。
帶着小太監焦俊出門,一路向藏書院而去,快到大院門口的時候,卻看到鄭夫人帶着她那個叫舒儀的丫鬟也到了。
見過禮,他輕輕責備了一句:“這麼大肚子還亂跑,也不怕生在路上!”
鄭夫人莞爾一笑。說:“也不算遠,早上出來,天不熱,正好活動一下。皇上也來……”說到這兒,她一下子窘住了。婆婆看媳婦,是關心,公公來看,好像就有點怪怪的。這話怎麼就不經思考問出來了呢?難怪人家說肚子大了,人就變傻。
皇上沒接她這話兒,這話怎麼接都容易惹人聯想。他是皇上,他想怎樣就怎樣,别人随便怎麼猜吧!
“那就一起進去吧!”他擡腿邁步走在前面。
“嗯,給她帶了些衣服,想來時間太匆忙,這裡也沒準備多少。”鄭夫人托着大肚子趕緊跟上。
嬴政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她一眼,沒再說話。她倒會做好婆婆,也不知那個又臭又硬的女人怎麼讨得了她的歡心?
進了院門,執守的軍士正在發呆,他們看到皇上趕緊跪下,連頭都不敢擡。
赢政沒有理會他們,鄭夫人輕輕說了一句,“起來吧。”那些人才敢把腰直起來。
“她在幹什麼?”皇上停下步子,頭也沒回地問了一句。
一個大鼻子軍士冒冒失失說了一句:“在樹上呢!”說着還做了個向上的手勢。
鄭夫人驚訝地看看皇上,又不由得四處踅摸,幾天不來,怎麼這麼多情況?
舒儀眼尖,輕輕說了聲:“那裡。”用手指了一下。
皇上早就知道是那裡,因為繩子挂在那裡。鄭夫人則被驚得目瞪口呆,她望着樹上的人一時忘了邁步。
天哪,有巢氏!
焦俊和舒儀稍稍錯後幾步,鄭夫人不得不喊了一聲:“小寒,下來,下來,皇上都來了!”
小寒在上面伸頭望了望,他們一進院子她就發現了“敵情”,心裡對皇上的“貌似強大”有了更深的認識。上次搭幫了鄭夫人的人情,給他行了個禮,這是還不滿足呢,又借着鄭夫人的情誼,想讓她跪下?
可是,這會兒她不能下去,就是鄭夫人說話也不好使了。
“夫人,對不住了,小寒下不去了。”她難為情地解釋了一句。聲音夠高,他們應該能聽到。
鄭夫人急了,皇上來了不下來,難道要居高臨下地接待皇上嗎?這不是找死嗎?“你快下來,快下來,快快來給皇上見禮!”
小寒懇求地說:“真的下不來了,小寒也着急呢。對不住了,皇上、鄭夫人,真的對不住了。等天黑了小寒就應該能下去了。”
鄭夫人急得直想跳腳,這樣的性子她是想護也護不住了。
“小寒你是下不下來,你是要急死我嗎?”她口氣變得非常嚴厲。
小寒精神一凜,她知道鄭夫人為什麼這樣,可是她真的下不去了,這院裡太多的男人看着呢。
嬴政沖鄭人人打了個手勢,不屑地“哼”了一下,說:“别跟她說那麼多,她不下來,看聯把他捉下來!”
“捉?”鄭夫人扭頭,吃驚地看着皇上,皇上以為她是一隻鳥嗎?
隻見皇上瞅瞅自己的衣服,略有遺憾地歎了口氣,說了一句:“有點不利索。”然後忽然露出得意的一笑,對鄭夫人說:“少秋,你還記得當年嗎?聯今天讓你看看,嬴政還有沒有少時模樣?”
鄭夫人沒有反應過來,她被這聲親切的“少秋”弄呆了。
隻見皇上快走幾步,來到樹下,伸手抓住繩子,晃了幾下,鄭夫人這才喊了出來:“别、别,你可别!”這會兒,慌得她連敬語都忘記了。
其餘幾個也慌了神,焦俊一個箭步沖過去,跪在地上,抱着皇上的腿:“皇上,危險,讓焦俊上去捉她!”
皇上嫌棄地瞥了一眼,擡腳踹了他一下,“滾,想爬你爬另一棵去!”他好不容易找到點樂子,還有人來讨嫌,咋那麼沒有眼水呢?
衆人屏住呼吸,沒有人再敢吱聲兒,軍士們呼啦一下圍過來,準備皇上摔下來的時候,拼死也得把他接住。
這可是立功的機會啊!
小寒在上面也急了:“不許上來,就是不許上來,皇上要上來,小寒就往下扔東西!”
皇上不由冷笑,他擡眼望了一下,呵,一夜不見,長本事了,還懂得威脅了!
他抓住繩子,在手上繞了一圈,一擡腳就踩在樹幹上,另一隻手往上一拽,同時腳上配合,三下兩下,就逼近了小寒所在的“巢穴”。
“下去,下去,小寒真地要扔東西了”。随着話音,真的扔下來幾個泥球。樹下的人“嘩”地一聲兒,這姑娘是在打皇上啊!(未完待續。)
PS:猜猜看,小寒為什麼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