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大人都在孩子這句話之後陷入了沉默,屋子裡的氛圍瞬間陷入了冰點,孫建國最先反應過來,作勢要将孩子從母親懷裡搶過來準備揍一頓。
“這瓜娃子腦殼有包了哈,這種話也敢亂說,我叫你皮,我叫你皮!”
孩子母親知道丈夫心情刺激起來真的很可能打孩子,所以把孩子抱得緊緊地,不敢把孩子交出去。
夫妻倆當即拉扯了起來。
“孫建國,你注意一點,你這是要做什麼!”
吳胖子在此時很嚴肅地喊道。
“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想要家暴麼!”
孫建國也沒真想打孩子,在他看來,這孩子純粹是胡言亂語,拿自己死去的爹開玩笑,而且在剛剛那一瞬間,他自己也是被孩子的話給吓了一大跳,人在情緒失控的時候很容易造成舉措上的失控。
“對不起,吳隊。”孫建國低下頭,不停地喘着氣,但目光,還時不時地瞥向床上。
“把客廳的遺照撤了吧,小孩子自小是爺爺奶奶帶得時間比較多是麼?”梁川在此時開口道。
“對的,我們兩口子工作忙,孩子自小是爺爺奶奶在家裡帶。”孩子母親回答道。
“嗯,遺照放在客廳裡很容易給孩子造成心理暗示,而且現在孩子接觸信息的渠道也多,你們也盡量節哀吧,别在孩子面前過多地表現出什麼,他爺爺走了,他心态還沒反應過來,卻又知道死人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自己給自己制造了臆想。
這個需要從小注意,否則很容易患上一些心理疾病。”
“我知道了梁顧問,謝謝你了。”孫建國對梁川感謝道。
接下來衆人就開始用晚飯,可能是因為孩子那句話的原因,導緻晚飯的氛圍有些尴尬,飯後吳胖子也沒做停留直接和梁川走出了小區。
“媽的,真晦氣。”吳胖子對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後給梁川遞了一根煙,“川兒,你剛說的是真的麼?”
“什麼?”梁川像是沒聽懂吳胖子的意思。
“就是那孩子,真的隻是孩子臆想出來的?”吳胖子的求知欲望看起來很是強烈,當然了,估計當時在場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去思考這個問題。
“那你還需要什麼解釋?”梁川笑了笑,點燃了這根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或者,我如果解釋成孩子年紀小,先天之氣未散,所以能看見那些髒東西?”
吳胖子讪讪地搖搖頭,作為一名警察,去相信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顯然是不合适的。
“大海,你怕鬼麼?”梁川忽然問道。
“啥?”吳胖子愣了一下,随即拿出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掏出了證件在梁川面前擺了擺,上面的國徽熠熠生輝,“有這東西,我萬邪不侵。”
到了車旁,二人一起上了車。
“川兒,其實我真想聽聽你最近幾年到底發生什麼事兒的。”吳胖子看着梁川很誠懇地說道。
梁川沒回應。
吳胖子也就不強人所難了,開車很快就把梁川送到了他的“冥百貨”樓下,這時候供電早就恢複了,小街上還有幾家燒烤攤和發廊亮着燈。
“不上來坐坐?”梁川在門口對車裡的吳胖子說道。
“算了,下次吧。”吳胖子實在不想快睡覺前進冥店參觀一圈,他擔心影響自己今晚的睡眠質量。
等吳大海開車離開,梁川才打開門走入了自己的店裡,他的家就在店上面的二樓。
燈打開,梁川将門關上,走上二樓,在二樓入口處,他脫下自己的皮鞋,沿着那條瓷磚線整齊地擺放好,然後又細心地做了微調,确保擺放的位置嚴絲合縫,然後才走入鋪着榻榻米的房間。
“喵。”
一隻通體全白的貓匍匐在窗台位置,見到梁川回來擡起頭叫了一聲,然後又重新匍匐了回去,剛剛,算是它對自己這個主人表示一下僅有的尊重吧。
卧室的布置很簡單,一床被子,一個枕頭,外加一個老式錄音機,除此之外,别無其他陳設,這讓本來其實挺小的房間,卻顯得有些空曠。
打開錄音機,推入磁帶,按下播放鍵,
《皿色蔓延》的詭異曲調開始流淌,
像是有一層寒霜,開始逐漸沁入這個房間裡的每一處角落。
梁川閉上眼,躺了下來,卧室裡的燈依舊開着,他需要光亮,哪怕是在入睡時也是一樣,他不畏懼黑暗,但光卻能給人一種自己正在被注視的感覺,他反感的,是狹窄空間裡的悄然無聲和空無一人。
“喵。”
白貓又叫了一聲,而後從窗台上跳下來,在梁川的身邊躺了下來。
這隻貓,名字叫“普洱”,是這個家裡另一個主人。
樂曲聲不斷地循環,在這種氛圍裡,梁川開始進入睡眠。
………………
黑暗,開始慢慢地襲來,梁川仿佛看見那個叫孫曉強的少年拿着鋼筆站在自己母親的面前,母親捂着眼睛痛苦地哀嚎,在其指縫間,開始有鮮皿不斷地滴落出來;
他仿佛看見一個小孩的床邊,躺着一位冰冷的老者,老者的兩腮泛紅,這是妝容畫得太濃,老者唇邊不再是慈愛的笑容,反而帶着一種詭異,像是蒼白的紙人。
四周,開始越來越封閉,帶來的是恐懼和壓抑,
到最後,
梁川看見了一隻紅色的高跟鞋落在自己面前,
“啪嗒”
發出了極為清脆的聲響。
“呼…………”
梁川猛地睜開眼,他能感知到自己身上早就冷汗淋漓。
普洱被驚醒了,它隻是有些憊懶地看了一眼梁川,像是在說,又做噩夢了?
起身,将錄音機按下了暫停鍵,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看了下時間,自己才睡過去三個小時。
卧室裡沒有電視,也沒有其他可供消遣的東西,梁川端着水,站在窗台邊,小街已經徹底冷清了起來,遠處偶爾傳來一些聲響,卻不會打破這夜寂靜的主旋律。
電話此時在樓下響起,梁川下樓,從櫃台上将手機拿起來。
“喂。”
“川兒,不好意思,出事兒了,你得來一下。”電話那頭是吳胖子的聲音。
“怎麼了?”梁川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西村一口井裡發現了一具屍體,你之前和我說過的,要做心理側寫的話最好讓你盡早地親臨現場感受現場的氛圍,我現在就派人去接你好麼?”
“好。”梁川點了點頭,挂斷了電話,開始穿衣服。
今天要穿的衣服早就準備好,梁川給自己換上,站在鏡子前,一絲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裝束,在他的身後,是一排排花圈,這些自然也倒映在了鏡子裡。
梁川覺得,自己是在親自給自己整理着遺容,
神聖,
冰冷。
“喵。”
普洱出現在了樓梯口。
“我出去一下,你看家。”
像是聽懂了話一樣,普洱又回到了樓上。
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梁川打開了門,來接他的是一名女警員,很年輕,身材有些瘦削。
“你好,梁顧問,我叫秦桃,你可以叫我桃子,吳隊讓我來接你。”
梁川點了點頭,坐上了她的警車。
在後半夜坐着清冷的警車遊蕩其實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至少,對于大多數正常人看來,坐在警車裡的感覺可能比坐在滿是煙味的出租車裡更讓人難以忍受。
“你很緊張。”坐在後車座上的梁川說道。
“不,不,我不緊張,我隻是有些冷。”女刑警有些局促地說道。
“生理上對冷的感知和心理上緊張的反應有時候确實很相似。”梁川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拖下去,而是道:“跟我說說案子。”
“田地裡井裡發現的屍體,今晚有農戶去準備抽水才發現的,屍體已經爛得不能看了。”
梁川微微搖頭,放棄了對這個新刑警的詢問。
一刻鐘後,警車開入了西村範圍,在村東位置的田地裡停了下來,這裡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警方已經控制清理了現場,也架起的警戒線。
“川兒,你來了啊。”吳胖子吸着鼻涕直接跑來,引着梁川去第一現場,“這口井平時沒人用,也就灌溉田地時才會有人記起來,屍體已經高度腐爛了,發現時是頭朝下腳朝上。”
梁川看一眼那口井,這口井不是很大,四周也都是田地,平時村民們用水喝水也不會到這裡來取,基本各家都有自己的井水或者通着自來水。
“屍體呢?”梁川問道。
“哦,屍體在這裡,你跟我來。”吳胖子招呼着梁川去了一側搭着簡易帳篷的位置,掀開帳篷,吳胖子的眼睛眯了一下,實在是裡面的屍體太過“不忍直視”。
一名身穿着白衣的女法醫正蹲在屍體邊做着檢查。
“簡紅,我們隊新來的法醫,之前的老方已經退休了。”吳大海給梁川介紹着。
“吳隊,梁顧問。”簡紅個子很高,瓜子臉,戴着黑框眼鏡,給人一種知性美的感覺,不過她的職業确實能夠給普通人一種特殊的感覺。
“檢查得怎麼樣了?”吳大海問道。
“死者生前體重約90公斤,30-40歲之間,死亡時間預計在3個月至1年之前。
那口井井口非常小,直徑隻有33cm,這個屍體幾乎是被人硬塞進去的。
死亡原因是被鈍器打擊頭骨,他的面骨被打到骨折,估計哪怕把屍體帶回警局也無法用圖像還原人物外貌。
屍身全裸,沒有發現任何可辨認身份的信息,指紋登記信息還在等局裡的反饋,但我個人覺得,想通過指紋識别獲得死者的身份應該不是很樂觀。”
“死亡時間這麼久了。”梁川在屍體旁蹲下來。
“嗯,具體時間還需要做進一步的分析來确定,但梁顧問您看,屍體身上早就高度腐爛,臉上也不剩什麼肉了,所以我現在推測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年前。”簡紅說道。
“死了這麼久,就聽不到他的遺言了。”梁川似乎沒有理會女法醫的話語。
“什麼?”簡紅疑惑道。
“你覺得,屍體,會說話麼?”梁川側過臉,看着女法醫,很認真地問道。
女法醫以為梁川是在和她聊形象的比喻,道:“屍體是會說話的,我們法醫就是通過屍體身上的線索采集有價值的信息幫死者…………”
女法醫停住了話語,因為她看見梁川直接将手放在了屍體的頭蓋骨位置,
“梁顧問,你…………”
“噓…………”
梁川對女法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
像是在傾聽着什麼,
來,
把你想說的話,
告訴我…………
――――――
PS1:這個案子是根據真實案例改編,等這個故事結束後龍會告訴大家案子的名字,央視曾有一期節目專門介紹這個案子,所以在接下來的劇情裡大家不用覺得龍把案情寫得這麼扯,因為現實永遠比小說更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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