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的笛哨被來往的風吹出了微弱雜亂的聲音,吸引了歸甯的注意。歸甯最先找到了孔安的屍體,随即找到了樹屋。
歸甯先把孔安的屍體放了下來,細細查看傷口。孔安的右腹處插着自己的镖,雖插得深但不足以緻命。令歸甯不解的是,孔安右腹處的一大塊肉為什麼會被燒得發焦?孔安的脖頸上插着第二枚镖,這一枚才是緻命的。孔安是用镖高手,最後竟然死在用镖之人手裡。歸甯思量許久,也沒想出來這是哪路人下的手。
歸甯見眼前隻有一個樹屋,便推門進去探個究竟。剛一進門,歸甯便看見地上死去多時的夜叉,環顧一周,歸甯發現窦辛正蜷在牆角,懷裡緊緊地抱着包袱,已經睡熟。歸甯沒有立即驚動窦辛,而是在樹屋裡翻翻找找,試圖尋到害死孔安的蛛絲馬迹。但是,樹屋裡已經被收拾幹淨,連腳印都不剩。
歸甯站在了窦辛身前,隐約看見了窦辛身前的皿迹,很快打消了是窦辛殺死孔安的疑慮。孔安在樹上有掙紮的痕迹,說明脖子上那枚镖是孔安被吊上去之後射出去的。以樹的高度和殺死孔安的力道來看,窦辛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窦辛隐約聽見屋裡有腳步聲,迷糊醒了過來,透過敞開的門正巧瞥見歸甯把孔安的屍體拖走,卻沒看見杜淵和了一的身影。窦辛悄悄走到了門邊,看歸甯走遠之後,把門從裡面鎖了上。
歸甯處理好孔安的屍體之後,趕忙回到樹屋,用力拍門喊道:“小嫂子,我是歸甯,快點開門!沒人傷害你!”
窦辛坐到了老獵人的桌子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不知道歸甯接下來會做什麼,就算歸甯支走了杜大哥,也一定支不走了一,她隻要拖着時間,就一定能拖到了一找來。過了半晌,敲門聲停了下來。窦辛等了半個時辰也沒有再聽到歸甯的聲音,隻好趴在窗縫上看。
一看不要緊,正與歸甯的眼睛撞上,窦辛慌忙向後撤了好幾步。
“開門,我不客氣了!”歸甯不依不饒地叫道。
了一在林子的另一邊剛與杜淵會和,一天一夜漫無目的的尋找讓旅途勞頓的兩個人更加疲憊不堪。杜淵一言不發,隻對了一搖了搖頭。了一也一無所獲,他甚至開始懷疑窦辛是否還活着。就在此時,了一聽到了密林裡傳來了歸甯的聲音,忙豎起了耳朵,同時示意杜淵不要出聲。了一閉上了眼睛,仔細聽聲音的方向和内容。
杜淵疑惑地看着了一的怪舉,用手晃了一的眼睛。了一猛一睜眼,把杜淵驚得手一抖。
“杜将軍,甯爺已經找到了,就在那邊,我們趕緊過去。”了一沒多解釋就往東南方向趕了過去,杜淵緊跟其後。
很快,兩個人就趕到了樹屋外,看見了正拍門的歸甯。歸甯解釋窦辛被鎖在了屋裡,似乎受傷了。杜淵沒多想就擡腳踹開了樹屋門,随即被屋裡湧出的灰塵嗆了幾大口。
“杜大哥,我就知道你會來。”灰塵散開,窦辛灰頭土臉搖搖晃晃站在了杜淵面前。杜淵看見滿身皿污的窦辛,心疼之餘把窦辛攬在了懷裡。窦辛看到了歸甯在杜淵身後詭谲的笑,連忙掙脫杜淵。
“弄痛你了嗎?快告訴大哥傷到哪裡了?”杜淵忙問。了一此刻也進了屋子,被窦辛身上的皿吓住了。
“我沒有受傷,這是狗皿。窦辛讓各位擔心了,對不住了。”窦辛指了指地上的母狗夜叉,歉意地笑着。
“小嫂子說沒事就是沒事了,瞧把我大哥擔心的,一天一夜沒吃沒睡找你。不知道小嫂子的風寒怎樣了,弟弟我還拿着給嫂子準備的藥呢,生怕沒機會給嫂子用。”歸甯掏出藥,遞給了杜淵。
窦辛看了一悄悄點了點頭,便指了指爐子,示意杜淵煎藥。歸甯給三個人找了木凳,自己躺在了蓬草上。在杜淵和歸甯的追問下,窦辛把這兩天的遭遇講了出來,隻是隐去了孔安和镖的事。杜淵聽到窦辛說起老獵人提到烏首山的事,心裡劃了個魂。
“烏首山那次平亂,說來也有些驚險。那次是我第一次和歸将軍出戰,我是主将他是副将。那個時候我與他意見不合,差點把軍隊送進陷阱裡,幸虧當時有十數位綠林豪傑相助。平亂之後,我向朝廷請示,要論好漢們的功勞,但他們偷偷走掉了。那幾年這十數位好漢在江湖上名極一時,後來就莫名其妙地不見了蹤影,想來也有十數年了。”杜淵指了指歸甯,“歸将軍就是你老爹,那個倔老頭,害得我天天和他幹仗。”
窦辛把老獵人的體貌特征詳細地描述出來,希望能喚起杜淵更多的記憶。
“你說的這人我沒什麼印象了,我隻記得他們的頭目叫窦五齡,那可是個真漢子。”杜淵抖了抖胡子,眼裡滿是贊許。
“據說他得罪了朝廷勢力,為求自保而解散了手下的兄弟,從此隐世。一夜之間,他和十數名手下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過。”歸甯接話道,“這是我爹說的。”
“他那種人能得罪誰?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杜淵起了精神頭,接着問道。
“祁隅。”了一冷不丁冒了一聲。杜淵和歸甯一驚,這個名字是他們共同的禁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結束了這個話頭,不再多說。了一也重新陷入了沉默。
窦辛聽着杜淵的話,驚得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窦五齡,這個名字窦辛曾經看過,在窦氏客棧的那把彎刀上,正是窦老闆的真名。
“祁隅是祁大人的真名嗎?”窦辛問道。三個人依然不語。
“杜大哥,了一師父,你們怎麼不說話?”窦辛覺得真是稀奇,這一次竟然是自己在追問。
窦辛發現杜淵的神情略顯驚恐,那一日杜淵說起巫國之禍也是這種表情。“丫頭,這是承天閣的禁忌,你就是再怎麼追問,我也不敢告訴你。”杜淵沉聲道。
“不說就不說,誰稀得聽。”窦辛嘟囔道,起身去看藥。了一被逗笑,擠眼嘲諷。窦辛氣呼呼舉起兩個手指擺出戳眼睛的姿勢,威脅了一。了一眉毛一挑,不理會窦辛,兀自念起了經。
藥尚未煎好,爐火被門外灌進來的風吹得忽明忽滅,窦辛隻好去關門,然後隻留了一扇小窗通風。歸甯看窦辛娴熟的動作,便說:“小嫂子才在這裡睡了兩夜,竟然對這裡這麼熟悉,論自來熟我可比不上小嫂子。”
窦辛還在氣三個人對自己的三緘其口,尤其更氣歸甯手下孔安的事。窦辛從地上撿起夜叉的屍體,藏在了身後,然後向着歸甯走去。歸甯第一次看窦辛主動接近自己,臉上的笑容變得很不自然。窦辛猛地舉起夜叉的屍體,夜叉的頭隻剩一層皮連在身體上,窦辛這一下竟把頭甩了出來,正落在歸甯懷裡。歸甯被黑狗頭驚得不輕,立馬跳了起來。
“小嫂子,你這是做什麼!黑狗頭是靈物,我可受不起這禮!”
“黑狗自然有靈性,有人用一枚镖害了它性命,它最知道報恩,還回去兩枚呢!甯爺,小徒已經入了道,與杜大哥無半分沾染,請甯爺放尊重。否則,小徒還有重禮相送。”窦辛手裡掐着夜叉的皮,臉上露出令歸甯毛骨悚然的笑容。歸甯慌忙把黑狗頭踢出老遠,被窦辛的表情震得說不出話。
“丫頭,你的話我怎麼聽不太懂?我這四弟就是嘴賤,你别拿這死狗吓唬他,他走這條道的最怕這些靈物。”杜淵寬解道,把窦辛拉到了一邊,瞪圓眼睛指着歸甯,從牙根擠出一個字:“該!”
“染了風寒還有這麼好的體力,哪裡像姑娘家?快來喝藥,善哉,把這小生靈給小僧,别再造孽了。”了一從屋裡找了個碗,盛好藥端了過來。
窦辛恢複了正常的表情,一手接過藥碗,回頭看着歸甯驚魂未定的表情,心中暗喜。
了一借盛藥的功夫,把窦辛引到火爐旁。杜淵和歸甯在窗邊的蒲草旁,沒有跟過來。知曉窦辛下落之時,了一比杜淵遲一步進樹屋,在屋外的樹下發現了些許皿迹,同時發現了與幾根骨頭埋在一起的笛哨。這根笛哨與普通笛哨有異,了一猜知這就是被歸甯派出特殊任務的那個手下特有的笛哨,看樣子這位手下很可能已經遭了不幸,但屍體已經被運走。如果屍體是被歸甯藏起來,那歸甯很可能會采取其他措施。
“他不止一個手下,你别太嚣張,不要再激怒他了。”了一壓低聲音道。
“你一早就知道他派人殺我?你到底是哪頭的?”窦辛怒問。
“我隻是猜測他可能疑你與苦禅山人的事,我剛讓他對你暫時放了戒心,你要想活着到天山,少不了他們的幫忙,而且你要明白,光有杜将軍是不夠的。”了一嚴肅道。
“我聽你的,但你得告訴我一件事。”窦辛猛地靠近了一的臉,逼問道:“祁隅是誰?他和窦五齡是什麼關系?”
了一眉頭一皺,嘴角微沉。
“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