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顧的吳大爺是一個很奇葩的老頭子。
所謂奇葩,那是他的舉動不合乎我們這些正常人能夠理解的範疇,不合乎我們行事的即定規矩。可是我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在他眼裡也許也是一朵大奇葩。
首先,他是自己來到醫院的。
來的時候後,背了兩個大包,每個都足有三十多斤。大家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背着這麼些東西,還生着病,是怎樣來到醫院的。
其次,他的穿着打扮。他穿了一身工作服,那種很古舊的工作服,一雙回力球鞋。那樣子像一個遊戲風塵的遊俠,不過沒有那種遊俠的潇灑;像一位背包客,卻又沒有背包客的一臉滄桑;像一個流浪漢,卻又拿出了社保卡,兜裡還有三千多元前。弄得大家對他的身份産生了很多猜想。
最奇葩的是他進院第二天就幹了一件讓這家醫院上至領導下到保安都驚動了的事。
老爺子在醫院裡辦完了住院手續,順利的住了院。不知怎麼的,他自己想要跑回家去。
跟着電梯上上下下,就迷失在了這座樓裡。
護士打電話給她外甥女,他有沒有回家。他是沒有家人陪着來的,要是走丢了醫院可是要擔責任的。
那些醫生護士,醫院領導,保安們到處找他。整個醫院都轟動了。
結果他自己找不到路了,碰到一個護士看了他的手環,把他送了回來。
這件事是我來之前發生的。這也是我來照顧他的原因。醫院裡怕他出事,要求家屬來照顧。他的幾個侄子外甥女,因為他脾氣的古怪,沒人敢來照顧他,就隻好找了我這個外人來。
也許我不是他的親人,他在我面前收斂了一些脾氣,對我倒是客客氣氣的。
我見過他的外甥女和姐姐過來看他。他就總是拉着一張臉不給人家好臉色。還罵他們,趕他們滾。
他外甥女說,他自己有一套住房,不過他從來不讓别人進他的家。
他家裡全是撿回來的破爛東西,他自己當成古董一樣的收藏着。整套屋子連落腳轉身都成問題。他自己還租了一間庫房來放那些破爛。他自己的退休金都花在收購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了。
我私下裡問過吳叔叔,為什麼那樣對他的親人們。我說,你自己年紀大了,還是得靠親人們的。生病了,還是隻有自己親人才惦記你。
他笑了一下,有些看透世事的悲涼。
他說他們之間其實一直都少有來往。他們看起來關心他,那是惦記他的錢呢。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們之間的親情如此的淡薄,讓他如此提防他的那些親戚,以至于他對所有人都存了一份戒心。
他一個退休老頭,一個月就那麼三千多塊錢的退休金,他又能夠贊下多少錢呢?何況他還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如果親情變成了相互的猜忌和提防,那彼此間還有什麼溫情可言,隻剩下了滿腹的凄涼罷了。
後來,我在吳叔叔出院的時候,終于是見識到了他那兩個神秘的背包。裡面有各種證件,什麼房産證,工資卡,水電費卡,還有一些雜亂的書籍,一些廢舊的電子産品。所有的對他來說重要的東西都放在這兩個包裡了。
我感覺他就像一隻背着殼的蝸牛,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太沒有安全感了。隻是他想過沒有,如果他在外面出了事,身邊沒個親人,這些東西很可能就遺失了。把重要的東西帶在身邊其實是最不安全的做法,尤其他這樣上了年紀的老人。
其實,我們每個人何嘗又不是一朵奇葩呢?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那句話說的,我就是我,是顔色不一樣的煙火。
何必奢求所有的人都理解你,認同你呢?做最真實的自己,在這凡塵俗世裡,燦爛地開放一回,不也是一種潇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