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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同床與共枕

茗花有主 蘋果八月半 3429 2024-01-31 01:06

  “左手腕擦傷,”羅生小心翼翼檢查着,皺着眉頭搖頭:“右手手肘骨折,應該是撞上了粗糙的石壁,劃了很大一條口子,失皿過多。而後又長時間泡在水裡,沒有止皿。”

  “我隻要你一句話――能治好嗎?”景雖替衛茗掖好被子,梗着聲質問。

  羅生做了一個出門的手勢,邊走邊道:“失皿太多……從傷口來看,她已經在水裡泡了很長的時間。外加精疲力竭……”羅生顯然十分為難,“她如今身子骨太虛,太烈的藥灌進去反而傷身。微臣已經替她料理好了外傷,至于氣皿……微臣先試試先用藥調理一下。至于是否能康複……”

  “如果用最好的藥養着,能否康複?”景雖不死心追問。

  羅生點點頭,卻道:“可殿下,您不能一直将她養在宮裡。您應該很清楚,她的失蹤和這一身傷不是意外而是人為,想必跟杜美人中毒一事脫不了幹系。杜美人口口聲聲說是有宮女‘告密’她才得知自己中毒,從衛茗遇害一事來看,很顯然……這個告密的宮女就是衛茗。她擋了某些人的路。”

  “如果我執意留下她呢?”

  “殿下,您若如此,便是公然與主謀者宣戰。”羅生苦口婆心勸道,“而您現今的實力,還不足以與主謀抗衡,不能為了她,而亂了陣腳啊。”

  羅生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清晰地傳進内室。

  衛茗緩緩睜開清明的雙眸,将二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挪眼費勁地扯了扯唇角,直到羅生辭别,景雖轉身進屋,她才閉上雙眼。

  景雖一步步靠近,然後停在床前,定定望着她,不知在想什麼。

  衛茗裝睡間,感覺到火辣辣的視線撲面而來,終是裝不下去,撩開一絲眼縫窺他,結果被他捉了個正着。

  “醒了?”景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确定燒已退,頓時心安了不少。

  衛茗面不改色盯着他一雙大手繞過自己頭頂,張了張口:“殿下……”方一開口,隻覺嗓子疼得發澀,沙啞得如同砂礫磨過,難聽之極。

  “不是‘小雖雖’了?”景雖大搖大擺靠着床沿坐下,“衛小茶,你昏迷時喊我‘小雖雖’倒是一聲比一聲幹脆。”

  衛茗抽了抽嘴角:“殿下,那絕對是奴婢的無心之失,您不能跟奴婢這個傷患過不去……”

  “你别急着開脫,”景雖打斷她,出乎意料的溫柔,“我沒有不高興。”

  衛茗對于他今夜的反常略感不适,縮了縮脖子嘟嚷道:“您有什麼想問的麼?”

  “自然是有的。”景雖立即問出了最大的疑問:“你從哪裡鑽出來的?”

  衛茗故作思考了一會兒,學着他當初的回答道:“誠然是從我娘親的肚子裡。”

  “……”景雖隻覺額頭青筋跳了跳,“衛茗,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轟出去!”

  衛茗吐吐舌頭,别過眸子好似不情願地喏道:“從一個密道。”

  她被人推下井後,饒是左手下意識擋了擋,右手手肘還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石壁,劇烈的疼痛鋪天蓋地襲來,冰冷刺骨的井水灌進口鼻間。好在她在碧江邊長大,熟悉水性,待到她掙紮着鑽出水面,井口已經被封,上不得隻好忍住傷痛貼在石壁上穩住身形不下沉。哪知貼着貼着就讓她覺察出腳下有水流滑過,抱着求生的念頭她一個猛紮往下潛,真給她找到一條密道,在皇宮的地下四通八達,直羅密布。她死撐着歇歇停停,不知遊了多久,終于上了岸,然後一路往上爬……

  “那個密道,連着水。”衛茗誠實坦白,“入口就在您的卧房旁草叢裡。奴婢誤打誤撞……”

  景雖随着她的話語望向窗外。

  他知道那個密道。

  少年時,曾一不小心被其入口拉環絆倒過,由此發現了這個不為人知的世界。他不止一次探尋裡頭四通八達的道路,深知其中一條通向宮外。

  現今的東宮是父親安帝登位之後在原東宮的廢址上重建的,仔細想來,自家父親的兄長,前朝太子百裡鏡息大婚當晚“遇刺”,一把大火燃盡了東宮,當時在裡面的前太子,太子妃與沖進去救人的葉家公子三人屍骨不存,不難猜到,便是從這兒逃走的。

  然而,他此時卻是慶幸,上天為衛茗指出的道路,并未将她帶往宮外,而是帶到了自己的身邊。

  “奴婢似乎明白您神出鬼沒的訣竅了。”衛茗自顧自地點頭。

  景雖不以為然看了她一眼,不做解釋――那條密道這幾年他用得甚少,就怕被人瞧出端倪,以為他有逼宮謀反的意圖。

  “好吧,奴婢自作聰明了,”衛茗對上他的眼神,便知自己是猜錯了,諾諾問道,“您一直盯着奴婢,仿佛要瞧出個洞是為哪般……”

  “我以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十分一目了然。”景雖撇過眼,改将目光挪到那搖曳的燭光上。

  “……”衛茗内心表示,自己十分愚鈍!

  “衛小茶,”太子殿下斜過眼,用下巴指了指她頭側的位置,“你霸占了我的床,讓我無處可躺。”

  “……”這着實是個問題。衛茗經過深思熟慮,提議:“殿下,鑒于奴婢如今動彈不得,您有兩種選擇,要麼高擡貴足把奴婢踢下床……”

  “然後又重演一次一年前的情景麼?”景雖顯然不接受這個提議,“衛小茶,你不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同樣是她動彈不得,霸占了他的床,同樣是她要求他踢她下床。一年後的他再次回想當初,總是悔不當初,聽信了她的話,錯過了唯一正大光明留她在身邊的機會。

  “好吧……”床的主人不買賬,她隻好轉向第二提議:“您還可以高擡貴足,另擇睡處……比如柳令侍處就是不錯的選擇。”

  “你為什麼非要把我推到别的女人身邊?”太子殿下臉色一沉。

  “因為……她才是您名正言順的女人啊。”衛茗歪着頭,不明白他的愠怒從何而來。

  “她不是。”景雖否認得幹淨利落。

  “……”好吧,這是太子殿下的家務事,她無權說三道四,于是乖乖住嘴。

  “衛茗,我很明确告訴你,今晚我哪裡也不會去。”景雖義正言辭道,“也不會縮着身子再去睡什麼椅子桌子讓自己受罪!今晚我就睡這兒!”說着,他敲了敲床面,表情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這……不太好吧?”衛茗龜縮了,氣勢一弱,“好歹奴婢睡在上面。”

  “你又不是第一次睡這張床,”景雖打太極一般推了回去,“怕什麼?”

  衛茗哭笑不得:“殿下,您别說得奴婢好似您的床的常客一樣……上次奴婢被抱來時,籠統也就沾了這床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談不上‘睡’好麼!”

  “那方才你也睡了不久。”景雖小心翼翼将她往裡頭推了推,不滿道:“這床又不是妖魔鬼怪會吃了你,你全身繃得像根棍子做什麼!”

  “奴婢十分惶恐!”衛茗聲明,“奴婢怕自己色心大起,一不小心玷污了殿下您的清白啊……”

  景雖鄙夷地斜了她一眼,“衛茗,你現在就是隻戰鬥力為零的渣,還想玷污我的清白?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好吧……容奴婢換種說法,”衛茗默默吞了口口水,卯足氣脫口而出:“真話是,奴婢十分害怕殿下你餓狼撲羊玷污了……咳,你那一直高風亮節的名聲!”繞了半天,自身利害一定要縮小,突出對他的利弊才是關鍵!

  “高風亮節是什麼?”景雖面不改色躺在了她的身側,掀開她被子的同時,眨了眨清澈的眸子問道:“可以吃?”

  “……”衛茗表示,對這個裝傻扮天真的世界絕望了!

  “衛小茶,還有兩個時辰我便要上朝了。”太子殿下平躺在她身側,閉着眼命道,“接下來兩個時辰你不準說話,給我乖乖睡覺。”

  “放屁呢?”

  “……”呼吸一重。

  “不用了,已經放完了,您請繼續睡。”

  不一會兒……

  “衛小茶,好臭,被子給我掩實了。”

  “是……”

  再過了一會兒……

  “别把被子壓得那麼緊,我翻不動身了……”

  “呃……”動了動。

  “你……别動!”聲音喑啞了幾分。

  “您到底要奴婢怎樣……”衛茗糾結了。

  “你……給我繼續睡。”景雖無奈地挪了挪身子,徹底鑽出被子透氣,“不用管我……”

  半晌過後,身後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景雖這才意猶未盡地轉過身,看着那張魂牽夢繞的沉睡容顔,浮躁的心頓時安靜下來,就仿佛暴風中的小舟終于進入了港灣,找到了歸宿。

  同時,一個強烈的念頭悄悄從心底升起――

  “衛小茶,我不會放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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