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月氏整編,軒轅玉兒的品階雖然高了,但是實權卻是大不如前。
不少降将頗有微詞,還有甚者,竟有後悔之意也是有的。
所以,不是康正帝不拿百姓的生命當回事。而是大月氏,需要一場戰役。而且,這場戰役必須不能是痛打落水狗那般,緊咬着現在苟延殘喘的夢瑤。
這場戰役,必須和樓蘭打響。
否則,康正帝要輸掉的,是全局。
如果跟夢瑤打起來,那就依然不能讓整編後的降将排上重用。将心比心,已經成為了降将,反倒落魄,還要跟曾經一同作戰過,情同手足的舊戰友相對厮殺。定然是不會盡心的。
有了這樣的不盡心,很容易就吃敗仗,吃了敗仗,康正帝不可能不罰。軍紀嚴明,賞罰有度。這在别的地方可以有法外開恩,但是在軍紀面前,決不能有什麼首開先例的事情。一旦有,就如同黃河決堤,一個豁口,足以傾覆全部。
天下人都在猜測,康正帝的這一次整編,究竟意味如何。
康正帝擡眼看向梅香香,她正在與雲鏡有說有笑。
她對軒轅林楠的目的,究竟是軒轅林楠,還是軒轅林楠背後的軒轅玉兒?她對雲鏡的情愫暗湧,究竟是為了雲鏡姿容出衆,還是三國全境圖?
康正帝不動聲色地思量着,她又不由得用餘光打量了蘇拉拉。
那麼,蘇拉拉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還有,宇文皓月一直默默隐忍,他的性格一向張狂獨霸。他的隐忍,又是為了什麼呢?
最後還有一個不定因素,那就是執羽之子了。這個張口就招人讨厭的家夥,一路上都極少說話。也不知道他——究竟又醞釀了一肚子什麼顔色的壞水呢?
反常既妖啊!古人誠不欺我。
康正帝透過五指縫,看着遙挂天際的太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它就這麼挂在那。一如既往的耀眼。
“怎麼?想什麼呢?”蘇拉拉問道。
“哦!”康正帝這才回過神來,說道:“沒什麼,就是佩服這家夥,時間把控的極好。而且也極其會演戲,讓林楠看不出來任何她隐藏住的那一份小人之心。”
“那我們,是繼續在這裡盯着她們二人看呢?還是再溜達一個來回,等你的淩公子夫君回來呢?”蘇拉拉問道。
康正帝頗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說道:“回去吧!”
可是就在康正帝和蘇拉拉轉身,順着石子路向山莊走時,後面一匹疾馳的馬狂奔而來。
蘇拉拉攬着康正帝的腰,快速跳到了旁邊,以至于不小心撞到了雲鏡。
康正帝剛低頭說道:“對不……”
餘光卻看見的是一匹黝黑反光的良駒。康正帝心底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快速地回頭一看,竟然是她那四蹄踏雪的閃電!
閃電那健碩的馬臀上有着明顯的刀傷,皿肉也向外翻着。似乎受傷之處還不止這一個明顯傷痕。因為它一路奔來,地上都是皿迹。
而讓康正帝觸目驚心的,并不是閃電。而是閃電背上馱着的——百裡淩風。
不——!
康正帝抑制不住地渾身發顫,她輕輕一踮腳,便閃現在了剛剛倒地的閃電身旁。
衆人還在感歎可惜了一匹良駒,拼死也要将主人護送到安全的地方。
康正帝摟着身中數箭的百裡淩風,對着管家嘶聲竭力地喊道:“還不去叫人!”
發愣的管家這才拔腿就跑,不一會兒功夫,軒轅林楠便第一個趕到了康正帝身邊。
康正帝看着懷裡的百裡淩風,一臉慘白,毫無皿色,可是嘴唇,确實紫青色的。她甚至,不敢伸手探百裡淩風的鼻息。
唐越趕到時,有條不紊地打開了藥箱,用火折子燎了小匕首,便要給百裡淩風拔箭。
軒轅林楠冷靜地抱起康正帝,攬住她不願撒開的手。難得用冰冷卻捎帶溫柔的口吻說道:“不會有事的,别害怕。”
康正帝看着自己滿手都是百裡淩風的皿,忍不住發抖地說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要是我給他他想要的,哪怕是騙騙他,都不會是這樣……都不會是這樣的……”
“不不不……怎麼敢!她怎麼敢!明知道……一定是故意的……是沖我來的……是故意的!有人故意而為的!”康正帝一面搖着頭,一面有些驚吓過度的呓語起來。
雲鏡作為雲鼎山莊的主人,自然快步走了過來,對康正帝寬慰道:“楚姑娘請放心,在我們山莊下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幫兇手歹人一定會被……”
康正帝扭頭就想沖他怒吼,卻被執羽之子及時彈過來的一粒小黃豆,打到了她的啞穴。
可是,康正帝隻是咳了幾下,還是嘶啞着嗓音怒吼道:“滾——!”
雲鏡惱怒地蹙了蹙眉頭,卻還是識相地閉了嘴。
宇文皓月趕忙對雲鏡比出借一步說話的手勢,低聲說道:“還望雲公子見諒,楚姑娘侍郎出事,她有些情緒失控。望雲公子多多海涵。”
雲鏡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沉穩地說道:“我隻是出于好意。”
宇文皓月點點頭,笑着說道:“我知道。雲公子的好意,越某代楚姑娘心領了。”
唐越拔了箭之後,說道:“必須把他擡回去,然後盡快救治。”
死士把百裡淩風小心翼翼地擡進了山莊,康正帝卻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軒轅林楠剛要把她抱起,卻被宇文皓月搶先了一步,說道:“我來吧。”
軒轅林楠本就無意于康正帝,自然不願意參與到他們之間的争奪。剛才因着他的武功好,先一步到達門口,宇文皓月已經十分不悅。軒轅林楠不想與誰太過親近,也不想與誰無故為敵,所以,他便大方地退了一步。
梅香香站在遠處看着,她很想上去與軒轅林楠說話。但是,雲鏡也在門口,并且已經對軒轅林楠做出了請他先行的手勢,所以,梅香香隻好作罷。
康正帝徹夜守候在百裡淩風旁邊,誰也勸說不動。
而與此同時,蘇拉拉卻寫了一封密信,表面看起來,是幾句問好的話。實際的内容,卻是這樣的:你不要來,她一直深藏不露。今日,果然試出來了。她的武功恐怕深不可測。若是月火與冰魄能取出,自然妥當,若是不能,先靜觀其變的好。
康正帝整整一晚上都沒有合眼,她坐在百裡淩風的榻邊,左手與右手八指交錯,兩個拇指對在一起。她在想事情。
最近真的是*逸了。
每每她覺得安逸的時候,後面一定會出事。
好似整個世界,就是看不慣她幸福似的。隻是和百裡淩風粘膩了一路,找回了唐越而已。就要讓用深重的無力感,敲打她,震懾她,讓她再度陷入無邊的恐懼,讓她必須腦速飛轉地想事情的程度。
康正帝擡着眼,看着百裡淩風蒼白的側面,想到了許多細節。
每一個人說話間的眼神,嘴角挑起的幅度,回避話題的是在什麼時候,雙臂環兇是在什麼時候。康正帝在細細回想着每一個人的細微表情,每一個細節。
“傻瓜,你幹什麼要去?我都不着急,你為什麼要去!”康正帝輕輕地捧着百裡淩風的手,輕輕地抿了抿他的指尖。
“你放心,她們,挑釁錯人了。她們與我的債,已經兩筆了。你放心,确定是她們之後,我會立即讓她們付出代價的。”康正帝說道。
“我其實不喜歡打仗,每個戰場上喪命的人都有一個像我這樣的親人,或者更多……但是,她們挑起來的。我現在什麼都不在乎,我隻想看見她們比我還痛苦。”康正帝含着微笑說道。
翌日清晨,康正帝起身的時候差點昏倒,宇文皓月卻沖過去點了她的睡穴,将她抱回了房間。
宇文皓月對着他帶的死士說道:“去查。”
雲鏡昨日頗為大度地接受了宇文皓月的感謝之後,心底卻沒有過了這樣一個坎。他跑到父親雲忠澤面前氣惱地說到了楚靈兒的無禮。
雲忠澤聽罷之後,眉心是一籌莫展。
雲鏡萬分不解,不由地問道:“大哥,父親怎麼了?”
雲铮看着雲忠澤,再看了看雲鏡。考慮了半天,說道:“我下午回來後,聽說這事,便想去拜訪一下龍翼的閣主。結果沒想到的是,我看見了我的師弟。”
雲鏡有些不解,問道:“天機宮就算是有派其他人來,也不算奇怪吧。”
“弟弟,你不明白。”雲铮看向雲忠澤并未阻止的意思,便繼續說道:“我的這個師弟,并不像我們,都是從小便跟在師傅身旁的。我的這個師弟被師傅撿到的時候遍體鱗傷。可是他這個人,嘴特别的……不好。從來不饒人。”
“師傅破格收他之後,沒多久,就有好事的同門查到了,我們這位師弟是蒼術草原最不受待見的一個世子。而這個世子,應該在半年前已經嫁做月氏國的皇帝了。”雲铮說道。
雲鏡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他不由得有些吃驚道:“那住在後山山頂祖屋旁邊的,并不是真的月氏國女皇?”
雲铮點點頭,說道:“恐怕這個楚靈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