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寂靜的書房隻有時不時翻動書頁的聲音，卻一瞬間憑空冒出一個人來，身形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說。”
“夜小姐以王爺遠房表哥的媳婦的祖父家表姑的表弟的身份，接連三天去了吉祥賭坊，除了第一天之外，每次回将軍府之前都會先來王府。”
夜重華挑了挑眉，揚了揚手，“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一瞬間，黑影消失，書房重新恢複了寂靜，連窗外的一片落花都沒有驚動。
捏了捏眉心，輕歎一聲，“這丫頭倒是會挑事兒。”
鋪開一張宣紙，隻寥寥幾筆，那天夜無憂女扮男裝的形象便躍然紙上。
“墨風！”
“屬下在！王爺有何吩咐？”
“去，把這個貼王府門口，就說此人招搖撞騙，把本王的一件珍寶偷走了。”
墨風瞄了一眼畫像，猶豫了一下，“王爺您真要……”
夜重華的眼神讓他自覺咽下了後半句話。
拿着畫像，墨風一邊走一邊感歎，冤冤相報何時了？
将軍府
“你說什麼？”
“夜王……在府外貼了小姐您的畫像還說主子您招搖撞騙偷走了他的一件珍寶。”
後半句話霁月以極其快的語速說了出來。
“不過主子不用擔心，那畫像是男裝打扮的，根本看不出是主子。”
好個夜重華，竟敢污蔑她！
大概他也是沒招兒了，才想出這樣一個法子洩氣。
可是她夜無憂是誰，能平白無故讓人給她潑髒水？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主子，你能不能别這樣笑啊，霁月看着毛毛的……”
夜無憂笑意更深，好好的給本姑娘等着吧！
不是說她偷了他一件寶貝嗎，那她就偷給他看！
日落月升，夜色正濃，隻有涼風晃動着竹葉沙沙作響，微弱的月光透過竹葉間隙撒下一地斑駁光影。
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時。
一道黑影從将軍府後院竄出，幾個起落之間已經躍出去老遠。
習慣夜間視物的夜無憂如同暗夜精靈，一邊躲避着巡夜的士兵，一邊靈巧的在屋檐之間翻轉跳躍，當然，她睜着眼。
冤冤相報何時了，直教人月黑風高不睡覺。
她輕飄飄伏在夜王府屋頂之上，驚訝于這一路竟無一絲氣息。
若不是暗處的人皆是絕世高手，那便是周圍真的空無一人。
相比較前者，她更容易相信後者。
思及此，施施然從屋頂上站了起來，腳尖一轉，一塊瓦從屋頂呈抛物線姿态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清脆的響聲除了激起一地塵土之外并無任何反應。
這樣可就沒意思了。
“夜小姐可知這青琉璃瓦是為何價？”
夜重華的聲音從底下悠悠傳來。
“何價？”
“五十七萬九千五百四十三兩二錢。”
夜無憂居高臨下看着他，聽到這個數字蓦然一笑，心知她這是知道了她‘禍水東引’的事情了，甚至連她赢的數目都弄清楚了。“夜王府的東西還真是非同一般。”
話音未落，夜重華足下一點如同黑色大鵬鳥般騰起，下一秒便翩然立于夜無憂身側。
他看着她，目光淡淡，“本王不喜被人俯視。”
夜無憂噙着笑意，身形晃過虛影，下一刻兩人便面面相對，“巧了，本姑娘，亦不喜。”
說完急速後退，轉身飛向院子裡那棵梧桐樹上。
她一襲黑衣，身後的背景是無垠的夜幕，墜着幾顆星子，她的面容似攏了一層薄霧，清冷迷蒙。
“你挑了我的場子，傷了我的人，我假借你的名聲惹了事，赢了錢。你貼告示污蔑我，我弄壞了你的瓦，咱們也算扯平了，我希望明日之後一切恩怨付諸流水，我本不過求一方安隅，我想，我們不應該，也沒必要成為敵人，對嗎？夜王殿下。”
夜重華靜靜聽着，卻搖了搖頭。
夜無憂皺了皺眉，“夜王殿下偏要與我為敵？”
“本王卻非此意。”
“那王爺為何意？”
“本王帖的那告示，可并非污蔑，而夜小姐卻實實在在弄壞了這青琉璃瓦。”
說着，夜重華指了指地上無辜殒命的那瓦。
夜無憂氣極反笑，“我何曾招搖撞騙，又偷了你什麼東西？”
夜重華的表情卻變得十分嚴肅且謹慎，他說，“你偷了本王的心。”
聞言，夜無憂立時身形一晃，要不是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旁邊的樹枝，可就真成笑話了。
夜家大小姐被夜王殿下告白卻被吓得從樹上掉落。
相比較為什麼夜王會和她告白而言，她私以為她為什麼會上樹這件事會更讓人們感興趣。
憑她的容貌，夜重華會和她告白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嗎？
隻有蘇陌翎那個眼盲心盲的人才會忽略她美麗的外表和有趣的靈魂而喜歡上夜無虞。
夜重華見她久久不言，又說道，“憂兒可是太過心喜才會如如此？”
這一聲‘憂兒’讓她渾身一抖。
太過心喜？她那是對他俗氣又老套的告白太過無語。
“雖然我覺得憑着我的美貌你喜歡上我這件事情很容易讓人理解，但是這些時日，你我二人針鋒相對，并無任何感情交流，除了那日……”思及此，夜無憂像是想起什麼似得，一臉震驚。
夜重華看她的表情直覺她接下來的話他并不會很想聽。
“莫非那日我女扮男裝去你書房喝茶，你由此對我傾心？原來你喜歡男……”
果然。
夜重華定定的看着她，面無表情也不言語，隻是眼中流露出的危險讓她悚然。
夜無憂頓時有了發現别人隐秘的危機感，連連擺手，“我這人呢，最能保守秘密，夜王殿下大可放心，放心……”
他擡手捏了捏眉心，努力壓制着掐死她的沖動。“你的伶牙俐齒，今夜本王算是領教了。”
夜無憂謙虛一笑，“殿下缪贊。”
他是誇她的意思嗎？
“夜家自先祖皇帝初始便掌軍權，統帥三軍，守衛邊疆。無論男女，享受夜家榮耀的同時，同時肩負聯姻之責。遠的不提，就說你祖父，他娶了羲和公主，而你的父親也是憑着軍功才能自主選擇娶了你的母親，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當時皇室并無适齡公主。随後，你的外祖便辭了官，個中道理，你應當知曉。”
她當然知道，武将之首怎能和文官之首結親呢。
這樣會讓皇帝感到威脅。
“所以呢。”她偏着頭，看着他。
“你注定是要被嫁到皇室的，在還未被注定結局時，給自己一個選擇。”
他看着她，眼中映着明明滅滅的燈火，“夜無憂，嫁給我，我給你一方安隅，許你一世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