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政官的府邸前。
洛蘭對安達恭敬地說:“我有點急事,想見一下執政官,不會占用他太多時間。
”
“跟我來。
”
安達領着她穿過大廳,走到會議室:“執政官在裡面。
”
洛蘭對他道完謝,走了進去。
執政官穿着黑色長袍,站在落地大窗前。
因為逆光,他的身後是一窗燦爛的朝陽,身前卻顯得格外陰暗。
上次已經撕破臉破口大罵,洛蘭也懶得掩飾心裡的厭惡,冷着臉,開門見山地說:“現在外界還不知道駱尋和辰砂的關系,但這事遲早會暴露,你肯定不希望我拖累辰砂,有一個辦法可以幫到辰砂。
”
“什麼?
”
“我和辰砂離婚。
隻要我和辰砂沒有關系,憑借辰砂過去的戰功,就算澤尼熬不過危險期,他也能全身而退,保住指揮官的職位。
”
“你想離婚,應該去找辰砂說。
”
“他不會同意。
辰砂的性格……很軍人,不會背叛信仰、不會逃避危險、不會放棄職責!
”洛蘭的聲音不自禁地柔和了,“他認為我是他應該承擔的責任,在知道我有危險的情況下,他絕對不會同意離婚。
可是隻要沒有了法律關系,我就不再是他的責任。
”
洛蘭笃定地看着執政官,他肯定有辦法在辰砂不簽字同意的情況下,讓他們的婚姻作廢,他也肯定樂意這麼做。
執政官卻走到會議桌旁,施施然地坐下,慢條斯理地看起文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洛蘭困惑不解,正要詢問,突然反應過來,立即回身,看到辰砂面色鐵青,目光森冷地盯着她。
洛蘭心虛忐忑:“你、你别生氣!
我、我……”她忽然想起什麼,理直氣壯起來:“你本來就答應過我,隻要我成為A級體能者,你就和我離婚,現在我想立即離婚!
”
“我答應的原因是你和我離婚後,可以嫁給千旭!
”話脫口而出後,辰砂立即後悔了。
洛蘭忍着心頭的劇痛,不敢再開口,她怕一張口就會失聲痛哭。
本來想把這事當作一個驚喜送給千旭,可現在她成功晉級了,千旭卻已經不在。
辰砂沉默地看着洛蘭,想補救,又不知道能說什麼,因為他不可能同意離婚。
“呦!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演愛情電影嗎?
”紫宴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掠而過,走到會議桌前坐下。
百裡蒼、左丘白緊随他身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洛蘭一言不發,立即向會議室外走去,卻被正往裡走的楚墨攔住了:“公主,有點事需要你幫忙。
”
“我?
”
楚墨對執政官說:“封林不在,我父親身體不好,安教授聯系不上,一些基因學上的事隻能咨詢公主,正好今天的事也都和公主有關。
”
執政官還沒有回答,棕離的聲音響起:“把公主和前面三位相提并論,合适嗎?
”
楚墨看着棕離,溫和地問:“你覺得我沒有資格說這話?
難道你才有資格?
”
棕離吃了個軟釘子,倒不見惱,盯了洛蘭一眼,徑直走向會議桌。
“你挑的人,你負責,我沒有意見。
”
楚墨對洛蘭鼓勵地笑笑,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會議室的大門關閉,所有窗戶全黑,通信信号切斷,顯然是一個很機密重要的會議。
洛蘭一頭霧水,呆呆地看着圍繞橢圓形會議桌坐着的七個男人。
執政官擡手,指着紫宴旁邊空着的位置:“公主,請坐。
”
這是讓她參加會議了?
洛蘭下意識地去看辰砂,辰砂輕輕颔首,她才放心地坐下。
紫宴先發言,是封林叛國的罪證。
兩份口供,來自岩林裡抓的兩個男人,指認封林向他們提供了公主的體能晉級信息;一份破譯後的通信記錄,顯示封林和龍皿兵團所在的星域有過兩次通話。
紫宴說:“雖然口供中的聯系時間和兩次通話記錄的時間完全吻合,但提供這份口供的男人來自龍皿兵團,在通信内容核實前,我覺得證據還不夠充分,暫時沒有采取行動,沒想到棕離部長完全不考慮影響,貿然拘捕了封林。
”
棕離冷嗤。
執政官問:“封林怎麼解釋通話記錄?
”
棕離說:“封林承認了通話,但不肯說通話内容,她說隻是和一個研究基因的老朋友聊了幾句自己的私事,絕對沒有損害聯邦利益。
”
左丘白淡淡說:“聯邦沒有把龍皿兵團所在的星域劃定為禁止通話區,也沒有禁止私人交往,她的通話完全合法。
”
棕離立即駁斥:“既然合法,為什麼不肯說出通話内容?
”
“她有權保護自己的隐私,如果你能搜集到足夠的證據證明她的通話危害到聯邦利益,我可以簽署法令強迫她交代通話内容。
”
棕離譏諷地說:“大法官閣下,你不要因為和封林上過床就不停地偏袒她!
”
左丘白不愠不怒,平靜地說:“我的每一句話都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
請出示證據證明我在偏袒封林,否則我可以控告你诽謗攻擊聯邦大法官,下令暫時拘捕你。
”
棕離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你……”
執政官擡了下手,示意他們都閉嘴,棕離隻能又悻悻地坐下。
執政官看向楚墨。
楚墨點擊桌面,一個三維立體的注射器出現在會議桌的正中央。
洛蘭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她見過這個注射器。
她被劫持的那個夜晚,有一個女雇傭兵想把藥劑注射到她體内。
楚墨說:“這是從抓捕的男人身上搜出來的,沒有被破壞,和前面兩次的注射器一模一樣。
”随着他的話語,出現了兩個破壞得完全看不出原來樣子的注射器。
“檢測報告已經出來,但我看不出這種藥劑是做什麼用的,似乎對人體沒有傷害。
我對基因的了解還很淺薄,麻煩公主看一下,能否看出問題所在。
”
洛蘭已經明白了,三個注射器,三次針對她的攻擊,如果不是各種機緣巧合,這些藥劑已經在她體内。
龍皿兵團!
她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們锲而不舍、步步緊逼?
新仇舊恨全部湧上心頭,憤怒悲痛的火焰熊熊燃燒着。
洛蘭立即打開藥劑分析報告,仔細看起來。
半個小時後,幾個男人讨論完封林和龍皿兵團的事,發現洛蘭依舊一動不動地盯着分析報告,也不知道神遊到哪裡,竟然一臉茫然悲傷。
百裡蒼眼含鄙夷,棕離不屑地笑。
“公主?
”楚墨叫。
洛蘭回過神來:“楚墨院長的判斷沒有錯,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藥劑的确是無害的。
”
“另外的角度呢?
”
洛蘭點擊分析報告,讓它投影到會議桌的中間,方便所有人看到。
她指着一個個數據,詳細解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些病毒在第一代宿主體内隻會潛伏,但如果孕育新的胚胎,就會激發這些基因。
”
洛蘭唰唰唰地寫了一長串基因,楚墨說:“這些基因不是病變基因,對人體無害。
”
洛蘭又寫了一個病毒基因:“碰到這個呢?
”
楚墨想了想,瞳孔驟然一縮,喃喃說:“難怪龍皿兵團能縱橫星際這麼久,沒有想到他們在基因研究方面這麼厲害。
”
百裡蒼敲敲桌子:“喂,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别欺負我們這些文盲聽不懂!
”
楚墨溫和地解釋:“衆所周知,遺傳信息的主要載體是基因,但是,經常被忽略的線粒體也是遺傳信息的載體。
這種基因會潛伏在人體内,碰到特定的條件就會激發,降低線粒體的活性,讓基因沒有辦法再延續,簡單地說就是給基因做了絕育手術,會讓人斷子絕孫。
”
全星際都知道奧丁聯邦求娶洛蘭公主是看重她的基因,如果不出意外,他們肯定會複制她的基因來修複他們基因的穩定性,讓異種得以繁衍。
龍皿兵團實在用心險惡、居心惡毒。
百裡蒼冷笑幾聲,雙手握拳,重重敲在桌子上:“派兵滅了龍皿兵團!
”
紫宴立即說:“不行!
”
“他們想徹底滅絕我們,我們為什麼不能滅絕他們?
”棕離陰毒地盯着對面的洛蘭,就好像洛蘭是要滅絕他們的敵人。
紫宴彈了一張塔羅牌,插到棕離面前。
他屈着食指,一下下彈着另一隻手裡捏着的牌,笑眯眯地說:“說不行的是我,你像條毒蛇一樣盯着辰砂的老婆幹嗎?
”
棕離突然彈起,像一支離弦的箭般撲向紫宴。
“安靜!
”執政官的聲音響起。
話音落,棕離又坐回到椅子上,紫宴也收起了塔羅牌,就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執政官說:“四百多年前,奧丁聯邦和星際人類聯盟簽署了停戰協定,整個星際的人類承認奧丁聯邦建國,不再派兵攻打奧丁聯邦,奧丁聯邦承諾不侵略任何一個受到星際人類聯盟承認的星國或組織。
龍皿兵團是受到星際人類聯盟承認的合法組織,你們打算破壞首任執政官遊北晨簽署的停戰協定?
”
執政官沒有溫度的視線從百裡蒼臉上移到棕離臉上,兩個人都低下了頭。
遊北晨在奧丁聯邦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們再張狂,也不敢無視他定下的規則。
執政官收回了視線:“從我們異種在阿麗卡塔星宣誓起兵那天起,就不可能隻挨打不還手,我同意滅掉龍皿兵團,隻是不能以戰争的方式。
”
百裡蒼和棕離興奮地擡起頭,彼此看了一眼,都想不出合适的辦法,竟然都默默地看向了紫宴。
紫宴尴尬地摸鼻子:“我有那麼壞嗎?
讓你們寄予厚望?
”
左丘白和楚墨都笑:“正大光明地打仗要靠辰砂,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當然要靠你了。
”
紫宴歎氣:“那個龍頭都不知道人在哪裡,這事不容易。
”
“我可以幫忙!
”
會議室裡驟然安靜,七個男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洛蘭。
洛蘭迎着他們的打量,神情平靜,目光堅毅。
辰砂說:“洛蘭,别胡鬧!
”
“你幫忙?
”百裡蒼哈哈大笑起來。
棕離也譏笑着說:“你别做他們的間諜就是聯邦的萬幸了。
”
紫宴直接對楚墨說:“這裡沒公主的事了吧?
沒事就讓她回去休息。
”
洛蘭站起來,目光清亮地盯着執政官:“龍皿兵團的行動全部是針對我,雖然沒有如願傷害到我,卻讓我永失所愛。
剜心斷臂之痛,這個會議室裡最恨他們的人是我!
”
執政官看着洛蘭,一言不發,冰冷的面具上沒有一絲表情。
“如果你們願意接受我的幫助,我随時效勞,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也會讓他們皿債皿償!
”洛蘭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洛蘭摸着右臂,走在草地上。
明明藍天白雲、陽光燦爛,卻沒有一絲溫暖的感覺,岩林裡風沙漫天、暗無天日,卻有人相依相偎,溫暖盈心。
辰砂追上她:“洛蘭。
”
洛蘭停住腳步,擡頭看着他。
辰砂說:“你喜歡的是做研究,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
你的仇,我會幫你報。
”
洛蘭苦澀地笑,手握成拳,敲了敲辰砂的心髒部位:“你還沒有喜歡上一個人,不明白的!
”
因為喜歡,期待着未來的點點滴滴,盼望着朝朝暮暮在一起,心心念念憧憬着一起做飯,一起睡覺,一起努力工作,一起存錢去旅遊……
但是,現在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為了活下去假冒公主,龍頭穆醫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她,千旭就不會為了救她而異變。
這已經是她唯一能為千旭做的事了,怎麼舍得交給别人去做呢?
辰砂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沉默了。
洛蘭誠懇地說:“我們離婚吧!
你和我結婚本來就不是心甘情願……”
辰砂突然握住洛蘭的手,用力一拽,洛蘭向前撲去。
他攬住她的腰,把她卡在自己懷裡。
“你再把離婚挂在嘴邊,我就要你履行妻子的義務了!
”
他面如寒冰,目光清冷,透着剛毅果決,絲毫不像是開玩笑。
縱然她已經是A級體能,可在他壓倒性的澎湃力量面前,依舊沒有絲毫勝算,洛蘭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男人是異種,體内有異種生物的基因。
“你不和我離……”
辰砂攬着她腰的手收緊,頭俯下來要吻她,洛蘭忙閉嘴,表示不說了。
辰砂威脅地盯着她,洛蘭搖搖頭,表示肯定不會再說。
辰砂滿意了,放松了力量。
洛蘭立即用力推開他,羞惱地說:“你遲早會後悔的,将來的你肯定會恨不得敲死現在愚蠢的自己!
”
“人活在今天。
”辰砂淡然地向前走去。
洛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辰砂回頭:“回家!
”
洛蘭回過神來,急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