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恒星懸挂在天上,像一個大火爐般炙烤着大地,空氣裡沒有一絲濕氣。
一路不停地急走了八個多小時,駱尋覺得嗓子幹澀得像是要冒煙,嘴唇上都暴起了幹皮。
龍皿兵團的人依舊緊追不舍,幸好“尋昭藤”會時不時地制造一點麻煩,幫他們争取時間。
殷南昭四處看看,走到一塊大石頭旁,“休息一下。
”
駱尋急忙鑽到石頭的陰影下,躲避暴曬。
殷南昭站在石頭上,擺弄了一下通訊器,竟然發現有一小格信号,收到了一條紅鸠發送的加密信息。
駱尋問:“有辦法離開這顆能源星了?
”
殷南昭躍下石頭,“是一個坐标位置,我們過去看看。
”
駱尋從陰影裡鑽出來,“走吧!
”
殷南昭看了眼她紅彤彤的臉龐,蹲到她面前,“我背你。
”
駱尋笑着拒絕了,“我能堅持,走吧!
”
殷南昭冷冷問:“如果是千旭,你會拒絕嗎?
”
駱尋驚奇地看着殷南昭。
不會吧!
又吃醋了?
殷南昭目光犀利地盯着駱尋,“敢說真心話嗎?
”
“敢!
如果是千旭,我不會拒絕。
”
殷南昭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拽着駱尋的手,一聲不吭地繼續往上攀爬。
駱尋問:“生氣了?
”
“沒有。
”
“真的沒有?
”
殷南昭對她微笑,注視着她的雙眸,十分真誠地說:“真的沒有。
”
駱尋緊抿着唇,強忍住笑,演技再好也掩飾不住他居然真的吃醋了哎!
肯定又覺得她喜歡的是千旭,不是他,對他隻是移情作用。
沒有想到強大的殷南昭竟然在感情上會這麼不自信,駱尋本來還想逗他一會兒,可看他又開始精分自虐,心裡實在舍不得。
她雙手挽住殷南昭的胳膊,整個人都倚在他身上,“千旭隻需要負擔我一個人,我喜歡他,自然喜歡讓他背着我。
殷南昭已經背負了太多東西,我喜歡他,自然會比較心疼他,即使不能幫他分擔,也不想再加重他的負擔了。
”
殷南昭不知不覺中慢下腳步,看着前方蜿蜒崎岖的山路,黑沉沉的眼睛裡透出了難言的悲傷。
駱尋搖了搖他的胳膊,“我想和你并肩前行。
”
殷南昭把駱尋拉進懷裡,沉默地抱住了她。
駱尋輕聲說:“我想一個人走,不是因為我不需要你,而是我知道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一定會在。
有靠山的人,才敢自信地大步往前走啊!
”
從第一次相遇開始,她迷惘時、孤單時、害怕時、傷心時、遇到危險時,他不管是以千旭的樣子,還是以殷南昭的樣子,總是會在她身旁。
甚至,在千旭死的那一刻,他也在!
駱尋突然不想理他了,狠狠跺了他一腳,生氣地推開他就要走。
殷南昭卻長臂一探,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對不起!
”
駱尋挑挑眉,“對不起什麼?
”她都沒有說自己為什麼突然間就莫名其妙生氣了。
殷南昭聲音低沉,“我做過的讓你生氣的事也就那麼一件。
”
駱尋仔細想想,對啊,相識十餘載,他的确隻做過這一件讓她生氣難過的事。
駱尋覺得自己不是瘋了,就是中了殷南昭的毒,竟然能從肝腸寸斷的痛苦裡品出一絲絲甜。
她重重給了他一胳膊肘,“花言巧語,這事我回頭和你慢慢算賬!
”
殷南昭笑,貼在她耳畔低聲說:“你慢慢算,反正我準備了一輩子的時間給你。
”
駱尋耳熱心跳,幸好臉本來就被曬得發紅,看不大出來。
她掩飾地說:“龍皿兵團還追在後面,快點走吧!
”
殷南昭握住她的手,沿着崎岖的山路默默往上爬,嘴角一直噙着笑。
過了好一會兒,駱尋急促的心跳才漸漸平複。
殷南昭突然一本正經地說:“小尋,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
”
“什麼?
”
“3A級體能可以聽到人的心跳聲。
”
駱尋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剛剛平複的心跳又亂了。
————·————·————
天色全黑時,殷南昭和駱尋終于找到一條路,走出了山谷。
他們藏身在隐蔽的亂石堆裡,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竟然被包圍了——
一隊隊荷槍實彈的軍人來來回回巡邏,每隔幾百米就設置了一個重型裝甲車,天上還時不時有偵察機轟鳴着低空飛過。
簡直像是一個重兵把守的軍事要塞,完全不像是一個臨時布置的圍捕點。
駱尋說:“他們肯定拿到了地圖,提前在所有出口布置了重兵包圍,不管我們從哪裡出來,都會落到他們的網裡。
”
殷南昭說:“有點怪。
”
“哪裡怪?
”
“龍皿兵團的目的是搶回洛蘭公主和約瑟将軍,不是重兵捕殺兩個海盜。
”
駱尋一想,對啊!
就算知道烏鴉海盜團和奧丁聯邦有瓜葛也說不過去。
如果隻是追殺兩個烏鴉海盜團的海盜,絕不可能是這種天羅地網的陣仗。
龍皿兵團應該集中兵力去追捕飛船,救回洛蘭公主和約瑟将軍。
殷南昭說:“除非他們知道,這兩個落單的海盜中,有一個人比洛蘭公主和約瑟将軍加起來都更重要。
”
駱尋腦子飛快地盤算,不可能是她。
她是安達臨時起意塞進飛船的,連殷南昭都不知道,龍皿兵團更不可能知道。
既然不是她,那就隻能是……
駱尋驚恐地看着殷南昭,龍皿兵團知道了奧丁聯邦的執政官在這裡!
殷南昭無奈地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的,但看樣子隻有這個猜測才能合理解釋眼前的情形。
”
駱尋急切地說:“我們返回山谷,找别的出路。
”
“現在山谷裡都是龍皿兵團的士兵,退回去很有可能和他們迎面相遇,而且,另一條出口肯定也是這樣。
”他脫下行軍包,給駱尋背上,“我們分開走,在這個坐标彙合。
”
“不要!
”
殷南昭努力說服駱尋:“不用保護照顧你,我可以沒有顧忌地全力逃跑;有我吸引他們的注意,你也更容易逃脫。
這是對我們兩個都好的選擇。
”
“不要!
”
不管殷南昭說的多好聽,駱尋就是固執的拒絕。
雖然聽上去他的話很有道理,但是駱尋的經驗告訴她,上一次某人在岩林裡說分開走時可沒發生好事,絕不能再聽他的!
突然,駱尋靈光一閃,打斷了殷南昭的喋喋不休,“葉玠想要抓捕你,肯定要派出龍皿兵團的精英骨幹吧?
”
“任何人想要抓捕殷南昭都必須傾盡全力。
”
“我是被安達悄悄送上飛船的,連你都不知道我在飛船上,葉玠也不可能知道。
”
“嗯。
”
“你相信我嗎?
”
殷南昭毫不遲疑地點了下頭。
“我有一個辦法也許能安全地通過這裡,不過需要你去弄兩套他們的作戰服來,不能驚動任何人。
”
殷南昭心念電轉,立即明白了駱尋的計劃,“在這裡等我。
”
他猶如鬼魅一般眨眼就消失不見,駱尋團縮着身子,藏在岩石縫隙裡靜靜等待。
一會兒後,一個穿着龍皿兵團作戰服、戴着龍皿兵團作戰頭盔的人出現在駱尋面前。
駱尋含笑叫:“南昭?
”
殷南昭摘下頭盔,凝視着駱尋,輕聲說:“再叫一遍!
”
駱尋看着和千旭一模一樣的面容,柔柔地說:“南昭。
”
殷南昭俯身過來,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地輕吻了一下,把一套龍皿兵團的作戰服放到她懷裡,背轉過身子,“你先換衣服。
”
駱尋詫異地看着他發紅的耳朵,不敢相信威風凜凜的殷南昭竟然這麼羞澀!
轉念間,想到哭泣和歡笑可以假裝,臉紅卻不可能假裝,那是像心跳一樣無法控制的自然生理反應。
原來,千旭一動不動就臉紅的根源在這裡呢!
駱尋一邊竊笑、一邊換上作戰服,“我好了。
”
殷南昭轉過身,把一管營養劑遞給她。
駱尋抿了下幹裂的嘴唇,立即拿過去,一口氣喝了半管,把剩下的遞回給殷南昭。
殷南昭的目光愛憐溫柔,“我已經喝過了,搶了兩個人,正好兩套衣服、兩管營養劑。
”
駱尋沒再客氣,把剩下的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