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路那麼難走,可你敢喜歡上我(3)
說也奇怪,他們到酒店辦理入住的時候,電腦顯示薛嘉麗自己訂了一間房,剛好給Aaron台階下不用跟她住一間,好不容易等到兩人可以獨處的時候,時不時就會上來一兩個問路的中國人,讓Aaron和薛嘉麗變成了人工GPS。
晚上他們去看太陽馬戲團最出名的O秀,進行到高空跳水的單元時,雜技演員下台來邀請觀衆,Aaron很不幸被選中,個子高挑成熟有型,立刻引起了全場老外的喝彩。
薛嘉麗在一旁尴尬地解釋他有恐高症,在Aaron面露難色的時候,坐在他們後面的董蕾突然出現了,大吼道,“Letmego!
”Aaron一行人大驚,還沒來得及反應,董蕾就被新一輪的掌聲推到了台上,她被套上戲服,裝上威亞,由幾個雜技演員護送着爬上了鐵梯子。
Aaron仰着腦袋,喊出的一聲聲“No”淹沒在歡呼裡,心裡全是自責,覺得沒保護好她。
他還記得董蕾倒時差那幾天,清晨五六點叫他出來看日出,她說,“其實你這個大叔真的挺好的,年長,閱曆多,能陪我聊八卦當憤青,也能教我什麼是真正對我好的,守本分又有分寸,感覺我吸一口氣,你大概就知道我要說幾。
要是哪個姑娘栽在你手裡,應該就逃不出來了吧。
”
董蕾從十幾米高的空中被推下來的時候,Aaron身體搖晃了一下,感覺有些缺氧。
結果從水裡冒出來的,是一個專業的雜技演員,而董蕾從紅色幕布後面走了出來,吓得縮成了一團。
後來Aaron才知道,董蕾這一路都跟着他們,酒店房間是她搗的鬼,那些莫名來問路的中國人,也是她安排的,她當然沒那麼大能耐,全仰仗早已跟她達成統一戰線的Aaron爸。
第二天,薛嘉麗單獨約董蕾在一家意大利餐廳見面,席間聊到很多她跟Aaron纏綿悱恻的戀愛往事,還一定要土俗地拿一張支票出來讓她知難而退,董蕾心想果真跟電影裡演的一樣啊,她接過支票來回翻了翻,視監了上面的數字後,心滿意足地退回去。
她答應來這場鴻門宴,就是要表明立場,清理門戶,錢對她來說是真的很重要,但錢後面的那個人更重要。
“說吧,你到底想要多少?
”薛嘉麗失了耐心。
“你别說了,我喜歡他。
”
“Ohshit,小姑娘,你真以為自己在拍電影啊?
北京遇上西雅圖?
搞異國戀嗎?
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公司的市值,他的經曆,你一個在國内拿着基本工資,每天為生活發愁的人,知道怎麼愛他嗎?
!
”
“當然,在愛他這件事上我肯定做得沒你好,但我知道他工作的時候喜歡吃我烤的餅幹,知道他唱《董小姐》唱得特别好,知道他絕對不會在我面前抽煙,知道他玩遊戲很厲害,知道他很會開我玩笑。
”
“笑話,Aaron很成熟的。
”薛嘉麗不置可否。
“他可跟别的成熟男人不一樣,他們對你好,給你花錢就是了,但他有一百種哄女孩開心的方法,一種是花錢,但還有九十九種。
”董蕾擡頭盯着她,眼神淩厲,“或許你隻看到那唯一一種吧。
”
是啊,如果一個男的總是讓女友感到他的成熟,這個女人可能根本沒有走進他的内心,要知道,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那天,董蕾轉述了Aaron在車上的那番心情,她還說自己不會放棄的,接下來,就讓Aaron來決定吧。
薛嘉麗哭得特别傷心,眼淚泡着眼線,整張臉像個挂着指示燈的施工現場。
要問董蕾在O秀自告奮勇跳水的那刻怕不怕,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她說站在十米高台上,視線都要被聚光燈打散,但她知道Aaron就在下面,她必須得跳,就像她知道有他在前面帶領着,就能安心收起這些年作繭自縛的保護殼,用一個更好的自己,學習如何去愛。
他們啟程回洛杉矶那天,董蕾知道Aaron的跑車坐不下,自己早早買了灰狗巴士的票,結果在巴士中間站上完廁所,暈乎乎地上了反方向的車,在沙漠裡又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車上都是陌生乘客,吓得直接下了車。
她自信自己能走回休息站,結果迷失在茫茫無際的沙漠公路裡,舉着手機到處找信号,直到沒電關機。
入夜後的沙漠鮮有車輛,一片直截了當的黑,她蹲在草叢邊,哭不出來,直勾勾地盯着四周,生怕跑出來什麼狼人或者電鋸殺人狂。
最後是Aaron的車燈刺得她眯起眼睛。
Aaron溫柔地把她擁在懷裡,說從他們相遇那天,就互相幫了對方一次,在O秀上她又幫了一次,這次換作他,他們就扯平了。
董蕾放肆地聞着他T恤上的香水味,伴着哭腔責問,年紀那麼大,怎麼數字算得那麼清楚啊,但我還記得你很多好,怎麼能還得清。
“為什麼自己走了?
”
“不想讓你難堪啊。
”
“大發。
”
“嗯?
”
“留下來吧。
”
Aaron知道,女人受到委屈後最需要的是肩膀、是陪伴,而不是一個冷冰冰的解決方案,董蕾這些年一個人生活,無論是金錢還是感情都捉襟見肘,她就是接受了所有方案,拼命省錢,拼命想為死去的男朋友做點什麼,拼命見習那句必須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但其實她看上去累極了,其實她最需要一個擁抱。
故事的結局要快進到一年後。
董蕾把新出爐的烤餅幹打包封箱,心滿意足地在自己的賬簿上又添了幾筆。
沒了旅行App的工作,回國後的她開了一個賣餅幹的淘寶店,利潤不多,但幹得舒心,幾個月時間都四顆鑽了。
在幾分鐘前,她剛挂掉媽媽打來的電話,說他們廠新來了個小夥子,人特别踏實。
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年紀,老媽卻提早讓她進入相親的鬼圈子。
關于洛杉矶的那段記憶,已然當作是一場時差紊亂的夢,零星剩下的照片,也強迫自己相信都是後期合成的騙局。
那晚Aaron去找董蕾的時候,薛嘉麗也偷偷跟去了,結果因為開車的司機在夜路上超速,跟一輛對面來的運貨車相撞,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薛嘉麗斷了一條腿。
Aaron隻能選擇照顧她,董蕾從未感覺到這樣的進退維谷,隻能落寞退出。
回國前,她把Aaron給她的銀行卡還了回去,說買了這張回國的機票,他們的交易就可以結束了,她在小屋的床頭附了一張字條,上面寫着,這段記憶,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伴着飛機的轟鳴聲,一晃就是一年。
這一年裡,她從一個被人民币抛棄的矮窮挫成長為了六折的白富美,罵過老天不公,也嘗過努力的甜頭。
她再也沒買過彩票,再也沒有對旅行有半點念想。
其實在這些破爛事發生之前,Aaron寫過一條微博,但一直放在自己草稿箱裡:
我從未對你說過‘我愛你’三個字,路那麼難走,可你敢喜歡上我。
我不會給你任何承諾,我隻想讓我做的,來匹配你這份喜歡,好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會比三千萬彩票還賺。
後來,她接到一通電話,是前老闆打來的,噓寒問暖之餘,問她還有沒有意願回去上班,她原本是想拒絕的,但老闆說那個融資的股東極力邀請她,說想見她。
想起當初沒訂上那張彩票就是因為他,董蕾說什麼也要見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來到他們約定的日料店包廂前,她用手扶着門沿,不敢開,低下頭,眼睛立刻被地暖熏紅了。
她聞到了久違的檀木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