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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重身

願風裁塵 郭敬明 7125 2024-01-31 01:07

  四月。日照一天比一天漫長。

  陽光在牆上打出手影。歲月慢慢過去。

  他們說每一年的三月是這一年裡最美好的日子。綠色漸次軟化着世界的每一個棱角。

  所以,每一年的這個季節,我都喜歡在街上雙手插進口袋裡閑晃,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心裡充滿了卑微的幸福感。

  小四啊,有一天,你一定會覺得,活着真好。

  To十九歲的小四:

  你收到我的這封信的時候,應該是剛剛結束晚自習回到住的地方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是在一條狹窄的馬路邊的一棟五層高的小樓。有着老舊的外表,紅色的磚牆,以及爬滿整面朝南牆壁的爬山虎藤蔓。你應該會在樓下打開信箱,左手提着書包,右手拿着一罐冰可樂,然後用嘴咬着信封,快速地上樓。

  又是三月了。我也忘記了在上海我到底度過了多少個三月。

  上海的春天總是來得很快。就像前幾天還在下雪,而一轉眼,就可以穿着薄毛衣牛仔褲躺在草地上曬太陽了。你也應該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吧。我記得你以前有時也會和朋友一起曠掉枯燥的數學課,然後在學校湖邊的那塊綠地上,躺着看天。那時的一些傻問題,比如“三年後的自己在做什麼呢?”或者“我未來的理想是……”這樣的一些問題,就和當年的那些綠草一樣,洋溢着幼稚而美好的生命力。

  沒有經過這個世界的浸染而帶上斑駁的噪點。

  那個時候你總是在和朋友打賭,猜鋼琴教室裡彈琴的人是男生還是女生。這樣瑣碎而無關緊要的問題都可以成為生活中很重要的事情,這是你幾年之後所無法想象的。

  昨天晚上夢見了你。

  夢裡城市滔天大水。無數大大小小的水流從城市表面漫過。所有的人都頂着滂沱的雨水匆忙地逃竄着。我坐在路邊咖啡廳裡一個靠近落地窗的位置等你。窗外閃電時而照亮漆黑的夜。

  地面像是鏡子般地反着光。

  後來我看到你。從一輛公交車上下來。有意思的是,你下車後,還濕淋淋地站在馬路邊上,朝着遠去的公交車鞠了個躬,顯得又禮貌又很可笑。

  你坐在我對面的時候顯得很忐忑,濕漉漉的頭發往下滴着水,你胡亂地撥了撥被淋濕的頭發。也看不清楚你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你是否可以認得我。

  你小心地喝着水。然後環顧着這個咖啡廳。

  然後你說:請問……

  我翻身拉開窗簾。窗外是濃厚的夜色。

  在這樣一個沉睡的世界裡,大部分人都睡着,很少的人醒着。醒着的那些人,睜着眼睛在想什麼呢?

  說來也很可笑。我現在經常半夜三點穿好衣服然後步行穿越一整個小區,去大門口的二十四小時超市買東西。有時候是幾杯酸奶,有時候是一份便當,有時候我甚至會無聊地買一份當天已經過期的報紙。郁郁寡歡卻也興緻盎然。沿路聽得到人工制造的蟲聲、蛙鳴聲、流水聲。

  但是,小四。你要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這些聲音來自隐藏在草叢中的人工電子喇叭。就像我們可以靠吞鎮靜劑來獲得安甯,靠酒精來制造興奮,靠安眠藥來制造睡眠。可是,這些都不是生活的本身,他們是人類用化學物質制造出的幻覺。

  所以那一天我的一個朋友對我說,你現在很多時候都活在真實的幻覺裡面。那個時候我以為他是在同情我,可是,他馬上補了一句:“真羨慕你啊,好開心。”

  小四,你知道嗎,就是因為這樣,我日漸失去了對時下生活的判斷力。幸福被模糊了界限,剩下毛茸茸的輪廓。于是也就感受不到痛苦了。

  當你活在被越來越多的人羨慕的生活中時,你也會漸漸地暗示自己: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忍受的。

  當你活在被人羨慕的流質裡,你也就失去了抱怨的權利。

  買完東西後,我就慢慢地重新走回去。

  小區的路燈每十米一個。于是就會在黑暗、光明、黑暗裡重複前進。

  像極了我們每個人都在跋涉着的充滿隐喻的人生。

  之後我發現,人在這樣安靜而又黑暗的環境裡,心情會變得格外清澈而透明,很多以前沒辦法想明白的事情,都可以在這種時候想明白。而在想明白的那一刹那,是突然的輕松,抑或巨大的沮喪。

  我也不知道這樣講你明不明白。因為我也忘記了十九歲的你,到底有沒有這麼多在黑夜裡獨自漫步的日子。

  寫完這封信的時候,天又重新亮起來了。

  發件人:不詳

  To發件人不詳:

  收到你的信很意外,因為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感覺上你又知道我很多很多的事情。

  就像你的信的開頭那樣,我正好上完晚自習,然後在租住的樓下,看到信箱裡你的信件。你甚至猜對了我會因為拿着可樂而習慣性地把信封叼在嘴上。

  我不善于寫信,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在信裡對你說一些什麼。

  我現在生活很好,隻是每天有太多的功課讓我頭皮有點發麻。每一天老師都會發下很多散發着新鮮油墨味道的印刷試卷。厚厚的試卷夾差不多每隔十天就需要更換一次。我現在的書架上已經堆了差不多有十七個試卷夾了。好在它們很便宜,我在學校門口買的,兩塊錢一個。

  我喜歡白色,所以這十七個試卷夾我都選擇了透明的白色。看着這些塑料夾整齊地放在書架上的時候,我雖然也會暗暗吃驚,但是,卻也會有一種混雜着辛酸的成就感。

  我甚至曾經有過那麼一些帶着詩意的聯想,感覺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歲月,就是記錄在這些散發着油墨味道的試卷上,一頁一頁地,推進着生命的前行。在複雜的方程式裡,在虛拟時态裡,在立體幾何的輔助線裡,我一天一天地變成和昨天不一樣的大人。

  大人。在我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我覺得有那麼一瞬間我腦海裡是一片空白。

  有時候我也很煩。每天早上六點就需要起床。雖然我在高三可是因為沒有住校所以不需要參加如同人間煉獄般的晨跑。但每天六點半的早自習還是雷打不動。

  每天都像是剛剛躺下去,翻了一個身,稍微閉上眼,然後鬧鐘就響了。外面的天泛出淺紫色的灰,然後變成藍色,再變成橙色,最後就是紅色的雲朵從天邊燃燒起來。窗外有很多的鴿子撲扇着翅膀朝天空飛去的聲音。

  看到你在半夜也無法睡着,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你。

  我沒有在半夜那麼晚的時候出去過。隻是有時候在晚自習下課後,我會去操場慢慢地跑兩圈。學校跑道邊的草,每到夏天就會發瘋一樣地生長。在夜風裡,彌漫出濃郁的草汁的味道。圍繞跑道的路燈将操場分割成不同的明暗的區域。隻是我沒有你那麼多的聯想,看到你将那些明暗交替的過程比喻成我們艱難的人生,突然就很敬佩你。

  發件人:小四

  五月。日光照在皮膚上激蕩起熱度。

  臉龐在與天空的對峙裡漸漸變得潮紅。混雜着淚水。模糊了理想的軌迹。

  那些飛過去的,是年輕的灰燼。

  與青春裡無盡的,贊美詩篇。

  小四,終有一天,你會變得很勇敢,勇敢到可以将那些狂風中的怒吼,聽成是對你贊美的變奏。

  To十九歲的小四:

  我度過了很特别的一天。

  這整整的一天裡,我沒有跟别人說過話,沒有與别人打過交道。我過了一個孤獨的一個人的二十四小時。

  下午醒來的時候天空很灰,空氣裡浮着大把大把的水汽。

  空調在頭頂上嗡嗡地運轉着,玻璃窗上凝結了很多的水珠。

  我起床,安靜地刷牙洗臉,穿好衣服坐在客廳裡發呆。電視裡各種人物鬧來鬧去,主持人滔滔不絕,明星虛假地微笑,今天股票升了多少,昨天房價跌到谷底。娛樂版誰又上了頭條,誰又拿到了票房第一。我看着嗡嗡作響的電視,覺得這個世界好吵好吵。

  不過小四,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很吵很吵的。所以,很多時候,我們就隻好選擇去聽自己想聽的東西。這個世界上,願意聽我們說話的人已經越來越少。所以,當你還年輕的時候,你就盡情地說話吧,當你長大之後你想要說話的時候,你就說給自己聽。或者如果實在不想說,就一直放在心裡。

  無論如何,不要像現在的我,說着各種好聽的話,在心裡流着難看的皿。

  傍晚的時候夜幕降臨得很快。

  我換了件有兜帽的運動衫出了門。沒走幾步就下起了雨。

  小四,我記得以前的你很喜歡下雨的天氣,你總是站在下雨的屋檐下面,看着屋檐之外大雨滂沱的世界:消失了飛鳥的天空,逃竄的人群,留下了幹淨的大地,飛濺的水花,漫延的水流,提着裙子奔跑的女生,在籃球架下孤單打球的被雨水淋濕全身的男生。你在日記裡寫過,下雨的時候,世界就會變得安靜。所有的生命都像是一起沉到了湖底。

  可是每到下雨的時候,我的心情就會很糟。因為我看到每一個人臉上挂着的雨水都像是淚水;我看到每一個奔跑的人都覺得他們是在逃亡;我看到昏暗的天空就覺得是世界末日。這樣陰暗的心理,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滋長在心底。而終有一日我發現它們的時候,它們已經是參天的大樹,不可搖撼。

  那些長在内心裡的茂密的森林,陽光照不進,青苔覆蓋着黑色的土壤。

  我也忘記了究竟在什麼時候,倔強而固執的自己,就那樣負氣地背好自己的小行囊,朝着暗無天日的森林裡走去。

  那一刻甚至微微地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從森林裡走出來了。

  大街上的行人很少很少,地面濕漉漉地反射着耀眼的霓虹光芒,像是一地化開的髒髒的油彩。

  我在路邊一家壽司店裡吃了晚飯。店裡很冷清,沒有幾個客人,白色的光将大堂照得很亮,也很冷。

  十二點左右我決定回家。回家的路上路過一家很大的電玩城。我進去玩了兩個小時。

  整座三層樓的電玩城裡幾乎隻有我一個人。

  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像一個偉大的國王,無論是射擊那些從天空呼嘯而過的戰機,還是與叢林中的恐龍奮戰,抑或挑戰着古堡中的那些僵屍,我都覺得自己像一個了不起的英雄。

  小四,我突然想起你十九歲的時候最喜歡的一支樂隊“麥田守望者”,他們的那首《英雄》裡的歌詞,就像我淩晨獨自遊蕩在電玩城的序曲:

  “忽然間,雷聲轟鳴,忽然大雨落下。

  “模糊了手中寶劍,淹沒我盔甲。

  “夢裡的雨,下不停,一半冰冷一半透明。

  “像那天,如夢一樣,我的英雄他哭不停。忽然間,轉頭睡去,再也叫不醒。”

  小四,隻有當你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你才能夠看到最真實的自己。但是……你不會喜歡這樣的自己的。因為在這樣孤單的世界裡,你所有的僞裝,所有的扮演,所有的面具,都因為你自己與自己的對峙,而分崩離析。

  剩下的,就隻有那個你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不願意面對的,懦弱的悲傷的自己。

  也隻有你自己,才是可以将悲傷展示給他看的唯一的人。

  因為我忘記了是誰說過的,悲傷隻是把插在心口的匕首,拔下來給人看,也隻不過濺别人一身皿罷了。

  發件人:不詳

  TO發件人不詳:

  看到你來信裡告訴我的那特别的一天,我反而覺得很羨慕你。

  我現在每天都和一大群人在一起。每個人面前都是很多本厚厚的參考書。課本早就被丢得不知去向,隻剩下沒完沒了的各色封面的參考書,上面是各種匪夷所思的标語,諸如“輕松上北大,悠閑去清華”之類的,我想這也是唯一敢把如此巨大的謊言印在封面上而依然有人願意去買的書吧。

  我的那些同學開玩笑的說,參考書是中國除了鈔票外最搶手的印刷品。

  我常常望着窗外的藍天走神。上課的時候,休息的時候,甚至考試的時候。每當我看着被窗戶的邊緣切割出來的正方形的藍天時,我都會覺得心中有一種微微發澀的惆怅。我也很難描述清楚那種恍惚的感知。隻是每次都會想到那一句“頭頂是四角的天空”。

  你說你生活在上海,那是我喜歡的一個城市。去年我因為一個比賽去了上海,在那裡停留了兩三天,也是下着雨。冬天的雨總是帶着凜冽的寒冷。

  有一條街我忘記了名字,隻記得兩邊長滿了高大的法國梧桐。在比賽前一天的晚上,我因為睡不着而走到這條街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東西。回來的路上,地面是雨水反射的昏黃的燈光,無數蝴蝶般的落葉從腳邊滾過,滾向前方黑暗籠罩的盡頭。

  那一刻的場景,讓我覺得上海是一個悲傷的城市。直到現在,我都依然這麼覺得。

  那一條街,我也一直想去重新走一遍。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沒有機會去上海。

  如果在這一生裡,我可以重新去上海的話,希望可以找到你。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過着什麼樣的生活,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有怎樣的際遇。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一部電影叫做《關于莉莉周的一切》。還有一些版本叫《豆蔻年華》或《青春電幻物語》。我現在每天晚上都會聽着這部電影的原聲入睡。夢裡依然是那片巨大的麥田,從綠色,變成黃色,再變到一片荒蕪。像是我們的青春歲月,都是美好,都是荒蕪。

  電影裡面的主人公問:在藍天之外的是什麼存在呢?是莉莉嗎?還是我們醜陋的自己呢?

  我突然想起在之前你寫給我的信裡,你說我們都是活在這樣那樣的幻覺裡的。

  電影裡的蓮見雄一和星野修竹,他們彼此都是彼此的幻覺吧。而莉莉周,是所有人的幻覺吧。

  我不由得想起王非唱過的歌,她說“一個一個偶像,都不過如此,沉迷過的偶像,一個個消失”。

  是不是終有一天,我們會親手擊破自己的偶像,親手掐死自己的信仰呢?

  這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麼?

  發件人:小四

  六月。太陽暴曬着夏季之河。

  日光泛濫成災荒。麥田順着風向伏倒。沿途有車輪軋過的痕迹。

  彩虹回歸進泥土。天空寂寞成久遠的歌謠。

  跋涉過遼闊的夏季。迎來雨水豐沛的年月。

  小四,你要相信,溫柔的人,總有一天會因為他的這份溫柔,而變成一個最強大的人。人們也會因為它的這份溫柔,而不再痛恨他。

  TO十九歲的小四:

  小四。我知道你非常喜歡《關于莉莉周的一切》這部電影。因為我也是在你那個年齡的時候開始喜歡上它的,直到現在,依然非常喜歡。

  我甚至現在每天寫東西的時候都會放那一張電影原聲碟。這麼多年的習慣,一直也無法改變。

  那些重複的、起伏的、回轉的鋼琴聲,就像是皿液般的從耳膜裡注入,直到心髒。像是電池颠倒兩極被迅速地充電。

  小四,對于你的信仰,你的偶像,無論如何,請你相信他們。無論是曾經喜歡的,還是正在喜歡的。因為這些被叫作“偶像”的人,他們都在為了那些喜歡着自己的人,而一直繼續咬牙努力着從來沒有放棄過。隻有你們的喜歡,才能帶給他們用來抗衡的力量。如果他們曾經給你帶來過快樂,帶來過勇氣,帶來過生命裡美好的時光,那就請不要輕易地放棄他們。因為這種被放棄的感覺,我曾經嘗試過了,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品嘗到。

  你在放棄他們的同時,就像是放棄了曾經的那個,固執的自己。

  王菲在日本的“全面體”演唱會上,有一個鏡頭讓我一直記得。她閉着眼睛,頭發在風裡吹亂,她唱:

  “吹不熄的光芒,努力燃燒自己。

  請看我漂亮的堅持,

  别忘記我,别忘記我。”

  她最後的兩句,就像是懇求一樣,讓我幾乎落下了眼淚。

  對我而言,隻要是曾經崇拜過的,相信過的人,無論經過多少的時間,無論發生過多少的事情,哪怕是在成長後遺忘了,背叛了,嘲笑了曾經年幼無知的自己,可是,隻要想起曾經他或她在我生命裡烙印下的深深的痕迹,想起那些曾經在他或她的光芒下的日子,于是,難聽和殘忍的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的出口。

  别忘記我,别忘記我。

  我現在在養狗。我叫它小呆。我每走到一個地方,小呆都會跟在我的邊上,我停下來,小呆就坐在我的腳邊。我站在洗手台前刷牙,小呆就躺在我腳背上睡覺。我關上房門,它就在我門口睡了。――如果有一天,你被别人這樣用盡力氣地依賴着,你也會因為自己終于成為了别人的“依靠”而倍感驕傲。那麼,那些很難過去的事情,就會有更大的勇氣去面對,也就變得容易過去了。

  小四,在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不符合我的想象,我因此而傷心、難過、沮喪。後來我明白,其實這個世界不符合每一個人的想象,正是因為這樣,它才可以如此冷酷地被稱為“世界”。

  我很喜歡的作家蔡康永說:我們哭了,才知道這就是傷心;我們跌倒,才知道這就是痛;我們愛了,才知道這就是愛。

  小四,在你那個年紀,他還沒有在大陸變得很紅。但是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喜歡上他的書。

  我也希望你像他說得那樣,用力去感知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世界。因為隻有當你親自去感受了,你才能提的起來對這個世界的愛。

  或者恨。

  否則,所有的感情,都變得廉價,而不真實。

  發件人:不詳

  TO發件人不詳:

  我想我終于知道了你是誰。

  已經六月了,希望你生日快樂。

  我會像你說的那樣,用力地去感受這個世界。然後去愛它。或者恨它。

  我想我終有一天也會遇見你,如同遇見鏡子背後的,世界盡頭的。

  另一個自己。

  發件人:小四

  附:二重身是心理學上的一種現象,指在現實生活中自己看見自己。出現二重身的人,往往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都會以死亡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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