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深圳愛情故事2雛菊之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尋親之旅

  我想我已經變态了。

  顔朝約過我幾次,我遲遲不肯出去,除了穆子謙,我不再想見到任何人。

  最後的一次,顔朝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說,我依舊不願前往,他無奈,隻得求助于穆子謙。

  那是九月了吧。

  深圳的九月,照例很熱。

  我和穆子謙一起去顔朝訂好的西餐廳。

  因為穆子謙願意陪我來,所以我便來。

  在那幽谧的雅室裡,顔朝坐在那裡,神色複雜。

  即便他有青春永駐之術,可這術,到底也有不靈驗的時候,已經知天命的他,雖然頭發依舊濃密烏黑,茶色的眸子依舊光澤如玉,可眼角,到底添了幾絲細紋,不笑的時候,也一覽無餘,若是笑了,則細細密密了。

  還是老了。

  這個不知是花花公子還是情癡的男人,到底是老了。

  顔朝看到我似乎有點吃驚,他眉毛籠起,看一眼我,又看一眼穆子謙,說:“子秋,你氣色不是很好。”

  穆子謙已經知道我和顔朝的關系,屬于忘年交的那種。自從我來到深圳之後,我就把這許多年來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的告訴了他,詳細到我能記得的大學科目考試成績。不過,我沒有提起小喬,仿佛這許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現過。

  我不提,穆子謙便也不問。

  我們從來都是有默契的,在這件事情上,尤其默契。

  當然,此時也不例外。我們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回答顔朝:“昨晚沒睡好。”

  昨晚是沒睡好。

  穆子謙因為工作的事,回來得很晚,我一個人先睡了,幾乎是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到了些什麼,卻是一點也不記得了,隻知道在驚醒的刹那,人是在穆子謙懷裡,他抱着我,憂郁的眼神,就像這屋子裡最深最沉的藍。

  顔朝看我們同時說,象征性的笑了一下,回到他今晚約我的主題。

  “子秋,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嗎?”

  我搖搖頭。

  我對自己的身世沒興趣,不管它是包裹着一種天大的傷痛,還是包裹着一個天大的陰謀,我統統沒興趣。

  當我剛到深圳的時候,穆子謙也問過我要不要回到當時生活過的地方去看看,或許能碰到記得當年往事的人,這樣的話,就有可能揭曉我是誰的女兒。可我卻一點好奇心也無。是黃連生的女兒也罷,不是黃連生的女兒也罷,有意義嗎?黃連生已經死了,不管他是不是我爹爹,他都已經死了。既然如此,我又何苦糾結。

  我好像失去了對所有事情的興趣。

  從哪來,到哪去,關我什麼事呢?

  隻要有穆子謙在我身邊就足夠。

  我執起身邊人的手,淡然的看着顔朝笑。

  你知道顔曦為什麼能笑得那麼淡然嗎?因為他已經無欲無求了。當初第一次見他時,我還有幾分好奇之心,想着他自宮的是什麼呢?現在算是明白了,他自宮的,是一顆欲望之心。

  像我一樣嗎?

  我不是自宮,我是得到了成全。

  思緒又飄遠了。最近總是這樣,好像集中意念,成了一件比較困難的事。

  顔朝卻不管我有沒有興趣,還在那繼續說着:“子秋,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南宮洛嗎?她很可能就是你的媽媽。雖然這幾年來,我一直查不到确切的證據,但卻從未停止過懷疑。不過因為你穆家爸媽這麼強烈反對你和哥哥在一起,所以我一度以為你真是穆夫人的女兒。直到幾個月前,你來深圳,我才得以确認生你的另有其人。剛好我這邊的調查又有了新的進展,就是南宮洛她當初半夜離開陸教授後,的确懷過孕并生過一個孩子,但她生孩子時……她應該是生孩子時出了意外。那個孩子的去向我也一直沒查到。畢竟是太久遠的事了,當時這個事估計就沒幾個人知情,現在去找那為數不多的幾個知情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我這段時間忽然有一個推測,你和小洛長得如此之像,絕不是巧合。既然你不是穆夫人所生,那你的生日,也就做不得準。如果把你生日往後推半年,也就是來年春天,這日期就對上了。所以,子秋,你很可能就是小洛的女兒。”

  我的笑弧更大了點,伊人已逝,又何苦如此執着。許多年後,還依舊妄圖尋找她的一絲皿脈,有意義嗎?就算找到了又怎麼樣?就算現在的穆子秋是南宮洛的女兒又怎麼樣?難道穆子秋還能變回當年的南宮洛?退一萬步講,就算穆子秋成了當年的南宮洛,可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失去的就是失去了,錯過的就是錯過了,再也回不來了。

  真的,有的東西,你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是不是有幾分蒼涼?

  “顔先生,既然你懷疑子秋是您舊友所生,何不找她的親人和子秋做一個DNA對比鑒定,這樣的話,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嗎?”學法律的人,大概随時都能找到最簡潔有效的方式。

  “哪那麼容易。”顔朝歎一口氣,苦笑着說,“南宮洛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又哪來的親人。”

  原來如此。那事情不是陷入僵局了嗎?我倒無所謂,是誰的女兒都無所謂,終歸是不在人世了。不過,顔朝顯然很想确認這件事情。大概,如果我是南宮洛的女兒,于他,也是一種安慰吧。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看着對面那個男人眼裡的苦澀,問。

  “我找過陽志雲,當年小洛的戀人,不過,那時,偷吃禁果的人還很少,陽志雲說他和小洛并沒有越矩之事,所以,這孩子的父親是誰,我還真無處可找。現在,子秋,我隻能寄希望于你,你和我回當初你住過的地方,看能不能想起點什麼,能不能找到熟人。雖然我也知道,以一個七歲孩子的記憶,能記起的東西确實不會太多,但我總得試試才甘心。”顔朝語氣裡有微微的懇求。

  我看向穆子謙,征詢他的意思。顔朝有恩于我,他需要幫助,隻要我力所能及,我願意幫他。

  穆子謙用力捏一下我的手指,笑道:“我陪子秋一起去。”

  于是第二天,我們三人就踏上了尋找身世之謎的旅途。

  我其實已經記不清是在哪一個縣城,因為我和爹爹流落過很多地方,一直到最後一兩年,才稍稍安定一點。

  但顔朝在此之前做過很多功課,他帶我一一走過年幼時留下足迹的城市。不過,雖然我曾經于此留下個足迹,但現在,已無法尋到當年的足迹。到處都在拆遷,到處都在新建,幼時模糊的記憶裡,那古老的青磚石瓦,已全然沒有蹤迹,拔地而起的高樓,臨街而立的店鋪,無數高分貝的打折喇叭音,無不在宣示這裡的繁華與熱鬧。

  我們在我住過的每個城市,都逗留了一天半宿,可都一無所獲。顔朝動用了他的所有資源,但也不過是找個過場,因為這些資源,早在幾年前,他就動用過,當時沒有效果,難道現在還會出現奇迹。

  從來都志得意滿的顔朝,在這幾天的奔波中,也現出頹喪之色。

  他一直喜歡說:“隻要我想知道,總能找到辦法。”

  可現如今,他卻的确沒有任何辦法。

  我安慰他,說:“不管我是不是南宮洛的女兒,隻要你想,你就當我是就行了,何必一定要确認呢?”

  他澀澀一笑,不說話。

  我知道,這一次旅途,他可能早就猜到不會有結局,但仍然執着而來,不過是要讓自己死心得更徹底而已。

  有時候,我們做事情,不是為了那個渺茫的希望,而是為了那份徹底的絕望。

  到我最後住過的那個城市,我們住了兩晚。

  那天,顔朝去拜訪他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做最後徒然的努力,我則牽了穆子謙,說要帶他好好看看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街道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但大緻走向我卻還有些微印象。

  我們很親密的逶迤而行,路上,有很多人回頭看。隻要我和穆子謙走在一起,回頭率一向都高。但奇怪的是,若顔朝走在我們身邊,卻幾乎沒人敢回頭。顔朝的身上,好像有一種讓人不敢逼近的氣場,在我最愛笑的那段日子裡,我曾打趣他有天生的王者之氣。

  我最愛笑的日子是什麼時候呢?好像是在北京,在那高高的城牆上,迎風而立,笑得恣意張揚。

  曾凝結了無數人皿淚的萬裡長城,現在,是一道永恒的風景。而當年那個哭倒在城牆下的孟姜女,她的悲傷,已經風幹到了曆史的長河裡。

  不管什麼樣的悲傷,終究都是能風幹的。哪怕這份悲傷,能夠讓一堵城牆坍塌。

  坍塌的城牆。

  我緊緊偎依着穆子謙,他現在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推倒了一堵牆,就為了這份唯一的依靠。

  現在已是九月末了,是我當初離開這個城市的時節。

  在一個燒餅攤前,我對穆子謙說:“我想吃燒餅。”

  穆子謙寵愛的問:“小時候常吃嗎?”

  我點點頭,說:“常吃,爹爹經常買給我吃,有個我稱呼李伯伯的,也買給我吃。”

  賣燒餅的,是一個六十左右的男人,他支着老式的鐵驢子,裡面燒了煤球,驢子上罩着一個大鐵桶,鐵桶的頂端是薄薄的鐵皮,上面放滿了一個個圓圓的燒餅,有的已經焦黃,散發出熟悉的誘人的甜香。

  “老闆,來一個燒餅。”我說,像小時候爹爹那樣,帶着幾分爽氣。仿佛能買得起燒餅,是多麼了不起的事。

  “好咧。”老闆熟練的扯過一個小小的塑料袋,抓了一個燒餅扔了進去,然後遞給我。

  我接過,穆子謙掏錢。

  給女朋友買東西,當然得他掏錢。

  “你要不要嘗一口,很好吃的。”我把燒餅舉到穆子謙嘴邊。

  他笑着咬了一口,說:“真的很香。”

  我得意的笑着,說:“很香吧,我最愛吃了的。”

  然後自己在穆子謙咬了的地方也咬了一口,呃,好熟悉的味道,甜香甜香的。

  “老闆,你的燒餅烤得真好,和我小時候吃的味道一樣。”我對正在找散錢的男人說。

  男人聽我這麼說,擡頭看我,略略呆了一會,問:“妹子,你,你小時候也吃過這樣的燒餅?”

  “是啊。”因為嘗到了小時候的味道,我似乎話多了一點,說,“我小時候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我爹爹經常給我買燒餅吃。”

  “哦。”男人應着,眼睛更仔細的看了我幾眼。

  大概,男人都一個樣,即便老了老了,對女色依舊執着。

  我倒無所謂,但穆子謙卻有幾分不悅了。

  他拉着我的手,我們轉身就走。

  身後的男人喊:“妹子,找你的錢。”

  “不用找了。”穆子謙臉上的不悅,已經到了聲音裡,他大概對那個男人叫我妹子十分反感。

  我們走出去幾步。

  身後傳來怯怯的兩個字:“寶兒。”

  我心裡狂震,以為自己聽錯了,可這時候,那怯怯的兩個字,音調更高了些:“寶兒。”

  寶兒,帶着九月裡的涼風,帶着兒時的舊夢,飄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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