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師兄法号?”
“貧僧法号慧通。不知這位師父...”
“小僧法号度厄。”江南雙手合十道。
從任務中,他已明白這後兩輛大車内裝載的是一種叫天星石的東西,八成是一種礦石,就是不知有何用處。不過對方既未開口言明車中裝的是什麼,則這石頭必然是與其宗門有重大關系的物件,江南也不便多問,以免平白遭人猜疑。
他隻是問道:“方才聽師兄喊保護長老,莫非這最前的一輛大車内坐着的是龍華寺的老前輩嗎?”
“是的。”
“那為何剛剛你們弄出那麼大動靜,也不見得他現身。照理說有他在,你們也不用陷入苦戰了呀。”羽靈在一旁好奇道。
慧通和尚苦笑一聲,“若放在去的時候,以覺明長老火也似的脾氣,必然是要忍不住出手懲治這些惡徒的。不過數日前,為了拿到本寺需要的東西,他與西夏高手連番交戰,已是重傷難支了。為了避免傷勢惡化危及性命,也隻得封閉了六識在車内養傷,車外就是鬧出天大的動靜,他恐怕也感覺不到的。”
“原來如此。”
“不知度厄師父可知道那夥賊人的來曆,方才一時不查,險些被他們得手,實在可惡。”
江南道:“方才那夥人正是來自蘭州城内的鎮西王府。小僧和羽靈道友就是追蹤着他們的痕迹出城的,開始隻是心有疑慮想要查個清楚,沒想到卻碰巧遇見各位師兄。不過按照那情形,即使單憑師兄們的身手,也是不會有性命之虞的。”
“不敢當。不過即使吾等幾人能留得一命,也會誤了寺裡的職責,覺明長老舍生忘死的奉獻也就白費了。”
此時,那兩名跌落馬下的龍華寺弟子也已被扶到了車邊,進行簡單的處理。雖然在紛亂的戰鬥中他們也受了不輕的傷勢,所幸沒有戰死在這荒郊野嶺。既已無法行動,其他僧人便将這二人同樣置于先頭的馬車内靜養。
在車簾掀開之時,江南也在一旁好奇地瞅了一眼,果然有個身材幹瘦的老和尚正盤膝坐于車内,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即使是身邊有人被送進來時,也未有任何反應,他這才相信慧通和尚所言不虛。
整頓一番,江南看看天色,竟不知不覺中已過五更,看來城裡是回不去了。
“也好,那夥黑衣人此時想必已在大肆搜捕,回城内說不定要撞見他們,到時候又是一場惡鬥。幹脆就和這幾個和尚一同前往龍華寺吧,正好可以拜托一下傳送的事情,有了方才的交情,想必這寺裡也不會對我們太過冷淡。”他心中思忖道。
念及此,江南轉頭對羽靈道:“既然我們的衣物都已帶在身上(換下來的服裝自然是收在了行囊中),不如就和幾位師兄一同離開吧。”
“啊?”女孩還未想到這茬,聞言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把原先的衣服換回來。”
“不要麻煩了,到了地頭再換吧。”
此時車隊已重新踏上了路途,不過在惡戰之中幾位僧人的坐騎皆已走失,還好車轅上可以坐人,倒也不至于徒步。
“二位是想和我們一道返回秦州嗎?”江南提出了跟随的請求後,慧通和尚欣然答應,此時他與江南二人正呆在一輛車上,交談道。
“是的,小僧對于佛門三宗的大名神交已久,今日既恰逢其會,自然得拜訪一下貴寺山門。”
聽到别人誇獎自己的宗門,即便是崇尚無欲無求的僧人,也不由地有些自豪。慧通哈哈一笑,道:“這實在是過獎了。不知度厄師父又是來自何方?”
每次聊到這個話題,江南的心中總是有些發虛,“小僧,小僧來自小林寺。”
原本他也不指望對方能知道這個名字,誰料慧通疑惑地在口中念叨了幾遍,忽地聳然道:“莫非就是前段時間橫空出世,在應天府大敗皿煞魔門的度難僧人所在的門派?”
“沒想到度難師兄的名頭已闖的這麼大了?”江南笑道。
“豈止是大,”慧通和尚已是肅然起敬,“現場的各派英傑,在此事了結後就紛紛将消息傳回了各自的宗門,皆言世間又多了一位臨近飛升的巅峰人物。衆人口口相傳之下,即便是鄙寺所在的這荒野之地,對于度難和小林寺之名也是如雷貫耳啊。”
江南心想,“其他不說,臨近飛升之事你們倒是猜對了。”
“經你這麼一提,貧僧也回想起來,那吞靈谷一役中,幾位青年俊彥也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其中就有度厄師父之名,沒想今日得見,失敬,失敬。”
“呵呵,小僧僅出了些微薄之力而已,豈敢言勇,師兄不必如此。”
二人滿臉堆笑,在那兒互相吹捧,不亦樂乎,羽靈在一旁聽了半天,鼓着腮幫子悶悶不樂地想道,“這個登徒子竟和NPC都有了這麼親密的關系,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
此去秦州雖有車馬便利,仍需不短的時間。幸好《修行》在設計時中早已考慮到了玩家可能會出現這種需要漫長的時間,卻無事可做的情況,因此在輔助功能中添加了托管選項。選定之後,遊戲人物就會自動入睡,一直睡到玩家再次上線為止,這樣也能避免對遊戲中的AI産生困擾。
一路辛苦,在此自無需多提。現實時間中已過午夜,二人幹脆開啟了托管,各自下線睡覺去了。摘下頭盔,江南歎了口氣,道:“自從開始玩這個遊戲,生物鐘也逐漸紊亂了,要不是在遊戲中活動時的消耗沒有現實中大,我如今恐怕早已忍耐不住,沾床就睡了吧。”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他竟是錯過了僧人早課打掃院落的時間,這還是多年來的首次。懊惱地抓了抓頭,江南迅速起床,打開房門,卻驚奇地發現寺院庭中并無落葉等雜物,反倒是幹淨得很。
詫異地轉了一圈,他才在角落裡找到一個正在打掃的人影。定睛一看,是住持師父正彎着腰在作衛生。
“使不得!”江南快步上前,奪過師父手中的掃帚,“師父你年紀大了,不該做這些粗活,今日是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
“哎,”師父轉過身,花白的頭輕輕搖了搖,“你長大了,有更多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不可能做一輩子雜活。你離開後,這些事寺裡還是得有人做才好。”
“不,我永遠不會...”
住持師父的眼神忽然變得嚴厲起來,讓江南自動止住了接下來的話,“男子漢,若是流連在瑣事之中,固執于一種封閉的世界觀内,是無法成長的。你現在需要的,是更豐富的人情世故,來讓你認清内心。”
江南默然地低下頭,當他再次擡頭時,住持的身影已消失在了眼前。
...
再次回到遊戲時,羽靈早已上線了,正坐在車轅上,對着遠方無垠的地平線發呆。
江南的心情依然有些低落,從睡眠狀态坐起身後,也是一言不發。
良久,他感覺肩頭被輕拍了一下,扭過身,羽靈的一雙美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在想啥呢,都不說話。”
“你又在想啥呢?”江南反問道。
“我,我就是閑的無聊,在發呆啊。”少女輕哼一聲,道。
“噢,我,我難道不是在發呆嗎?”
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再次看起了風景。
沒過多久,馬車略微颠簸了一下,速度慢了下來。慧通和尚從前方的車上跳下來,來到二人身邊,道:“方才見你們睡得正香,貧僧就沒有多打擾。現在,我們已經接近秦州城了。”
說着,他往身前一指,江南探出身子望去,果然前方裡許處,已浮現出了一座巍峨雄城的輪廓。整理了一下心情,江南微微一笑,“有勞師兄。你們的職司要緊,就不要在城中多做停留了。”
“其實到此處已無需防備,不過也好。”
當車隊自城門經過時,車旁的五位僧人已不知何時換回了日常的僧服,彰顯着自己佛門弟子的身份。龍華寺的外功功夫自是不凡,尤其是内力最為精深的慧通,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守城的士卒明顯認得慧通和尚,上去就是一番點頭哈腰,忙不疊地将衆人放行。也由此可看出龍華寺在此地積威之盛。
也許是聽從了江南的意見,車隊在城中未作停留,徑直穿過了中心的官道,從另一面出了城。江南是無妨,卻擔心地撇了一眼羽靈,怕這個大小姐又鬧出什麼事情來。不過秦州與蘭州在風土人情上并無很大差異,羽靈倒也沒有什麼不快,隻是對着江南癟癟嘴,表示“您是大佬您話事兒”。
出城後,二人才注意到,秦州城雖是建于平原之上,在他們出城的北面卻平地掠起一道山脊,向着天邊逐漸拔高,漫山蒼翠,綿延無盡。而城池則位于這條形山脈的邊側源頭處。
“這秦州城由來已久,要算曆史,恐怕要推至先秦之時。世人皆言,萬裡秦山已有靈,土龍本應順勢而起,卻被城池壓住了頭顱,無法化形騰飛,因此靈氣外溢,山中多珍禽異獸。我龍華寺能于百年前發迹,多還是倚靠這方獨特的山水啊。”
慧通和尚也如兩位玩家一般出神地眺望着眼前這番沉凝卻又富含生機的景象,似乎百看不厭,良久才感慨道。
“實乃洞天福地,非同一般。”江南卻是驚歎之餘,還有些興奮。因為他适才略微嘗試了一下打坐,發現吸收到的靈氣明顯增加,說明這确實是個修行的好去處。無論此去結果如何,都算是不虛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