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默平複心情,把望遠鏡還給船長,仔細思索了兩人結識的經過,還真是疑點重重卻無處下手,他現在身單力薄也幹不了什麼。
回到行政島,蕭默在碼頭租船,船家一聽說他要去孤兒島環礁取景都紛紛搖頭,“我們這隻有官船能去下三島,客人您想看風景拍照就在這附近的環礁轉轉不行?”
蕭默告别船家,租下一個遊艇自駕……雖然讓他這個新手獨自行駛幾十海裡有點勉強,但總比坐輪船折回去風險小。
一個小時後,蕭默來到孤兒島的環礁。
萬籁俱寂,四下已經沒有人,蕭默放慢速度緩緩靠近,繞環礁行駛,發現一些漂浮的碎片,循着碎片查找,在珊瑚殘骸間卡着一架被砸成稀爛的大家夥,用手電筒照亮仔細觀察一番,沒認出來。
蕭默再次尋求場外援助。
季薄陽讀書時被手機鈴吵到,随手準備關機,撇到來電顯示眸光微變,窗外的陽光照到少年的側臉,落下參差的陰影,季薄陽心算完時差按下接通鍵,聲音低沉抑郁。
“深夜11點33分。”
蕭默低頭撇下手腕的表,一分不差,摸摸臉,“好吧,我承認我大晚上不睡覺亂跑,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先幫我看看這個?”
把手機調到視訊,蕭默用手電筒掃亮那堆大家夥,屏幕那頭的少年似乎對這類設備很熟悉,略略觀察就有了結論,“xi-3輕型潛水艇,戰時淘汰的舊款……十點鐘方向,拉近。”
蕭默按照指示調整鏡頭,季薄陽沉默思索片刻,道:“鏽迹被清理了,防水塗料是新刷的……”
“難道……”
蕭默還沒思索完,季薄陽指揮他打開艙門,仔細觀察了内部,“有人進行粗糙的修複、改造,填充燃料前遭遇毀壞……三個小時前。”
季薄陽臉色陰郁,沉下聲音道,“不論你想做什麼,到此為止。”
“謝謝啊。”蕭默嬉皮笑臉,拉長語調道,“不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挂斷電話,蕭默想象少年在那頭煩悶的表情就笑出聲,不過,他并非會因為好奇心涉險的人,如果說之前還是單純被好奇心和警惕與多疑驅使,但在看到這架潛水艇後,他萌生了新的想法。
蕭默駕駛遊艇返回行政島,回酒店洗漱完已經快到半夜三點,他開了瓶酒坐在沙發上,品茗到微醺,敲着沙發扶手,一下、一下、一下……
這件事有點麻煩啊……
一開始被誤導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把行政島的了無生趣當成平穩度日,把孤兒的險中求生看成苦中尋樂,甚至性工作者的迫不得已也成了随遇而安,一路太過平常,臨到垃圾島聞到熏人的臭味就早早離開,認為沒有挖掘的價值。
凡事身在局中茫然不自知……
蕭默大口灌下半瓶酒躺上床狠狠睡了一覺,日上三竿起床,頂着大太陽退掉房間,拖着行李趕往港口,乘船進入西十一區。
在永區隻有行政島能搭船去下三島,但西十一區的行政島和下面五島卻像楚河漢界,互不幹擾。
蕭默第一個站是貧民島,一眼能把全島收入眼底,四處是用椰樹搭建的簡陋房屋,沒有酒店,兵哥們躲在老舊的風扇底下睡懶覺,他匆匆乘船離開。
船上,蕭默與乘客聊天,提起貧民島的寂寥。
“這很正常,我們叫那鳳凰群島……落難鳳凰。”乘客被自己的梗逗得咯咯笑,嘲弄道,“外面說我們是邊緣人,但我們也有自己的原則,三六九等,鳳凰群島都是邊緣人中的邊緣人。”
“為什麼?”
“從良的妓/女,改頭換面的盜匪,退隐江湖的殺人犯……你想到這些不覺得可笑嗎?”
乘客張大嘴巴誇張得笑仰,滿口牙齒皿紅發黃,像剛啃完腦漿般令人頭皮發麻,笑完還不好意思的捂嘴,遞出一袋果子,“吃槟榔嗎?青銅島開發的特産,叫‘皿公爵’。”
蕭默視線打量一圈,船上不少本地乘客都當零食吃,咀嚼間汁液噴濺把牙齒染色,像在茹毛飲皿。
“酷呆了吧?!”
乘客慫恿蕭默嘗試,蕭默捏起一顆小小咬了一口,口感辛辣微甜,當果肉汁液順着喉嚨進入腸胃,很快就升騰起一股亢奮與微微的麻痹。蕭默笑着贊揚了皿公爵,轉頭卻把剩下的果實吐到紙巾裡。
中午,輪船進入絕望群島海域,遠望群島三組環礁,像三串漂亮的珠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分别是天堂1、2、3号站。
與鄰居的蕭索甯靜截然相反,這裡的繁華绮麗不遜于任何城市,甚至更加夢幻。蕭默拎着行李下船,穿梭在小小的港口,周圍洶湧的人潮幾乎把他撞到海裡。
地圖上天堂站是三處環繞潟湖的礁石和小島,蕭默四處張望……
每座礁島都有奇特的建築,彎月形、圓形、高聳的、低矮的,刷着彩色的漆,像漂浮在海上夢幻屋。礁石與小島之間還架起一座座虹橋,玻璃質地,在盛光下反射出各色光彩。
被圍在中間的潟湖竟還建立起一座空中樓閣,高高聳立,有索道鍊接各個礁島建築。
“瑰美壯麗!”通常來說,越美麗的事物越需要小心警惕。
這樣想着,蕭默剛剛下船就被偷了手機,好不容易在犄角旮旯找到辦事處,卻沒人管,黝黑的胖子坐在沙發椅上懶洋洋道:
“哥們,出門在外放寬心,你這都是今天第49起了,丢着丢着就習慣了,你換個角度去想——出來遊玩哪有不撒錢的?如果不滿可以去投訴,對了,我們這是藍黨駐兵,區政府那幫孬種根本不管事,你去找西五區的官總沒錯!”
蕭默沉默一瞬,笑着緻謝。
身後又有個來撒錢的遊客滿臉怒氣地沖進辦事處,破口大罵。黑胖子拿起警棍在搖搖欲墜的桌上一敲,哐當敲碎幾塊木料,鎮住遊客,轉頭叫住快走出門口的蕭默囑咐道:
“哥們,看在你态度好的份上我多提醒你一句,小心黑店!咱這裡有個規律,越繁華漂亮的店越黑,腰纏萬貫進去就得脫光了出來。”
“謝謝。”
蕭默購買了部廉價的新手機,在詢問補辦舊号的營業廳時,導購告訴他西十一區屏蔽了其他通訊公司的信号,最好購買當地的電話卡。蕭默挑了挑眉,在世界格局全球化的今日,突然撞上一個封閉的真空國度,唔……有點意思。
他換了身顔色樸素的服裝,在礁石上把衣料磨爛,進入一家偏僻酒館,一桌桌都在玩牌鬥骰子。蕭默口才好,三言兩語就和某桌本地居民打成一片,聊起1号站的賭博業。
“……你是不知道,在天堂1站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賭不了的!湖上面的去過沒?空中競技場!裡面五花八門!現在賭生賭死都落伍了……”
“那看什麼?”
“絕望島自然看别人絕望喽,競技場有一出叫《蜜裡調油》!找來感情深的父女、兄妹、夫妻,單獨餓上三天再叫出來吃飯,杯裡灌的尿液,盤子裡是至親腦袋裡挖出來的生腦,就這些,是餓死還是吃下去?人性掙紮的醜陋與狼狽,多有意思?”
蕭默匆匆拿起一杯水灌進嘴裡,壓下惡心,“真腦真尿?”
“你這話真沒人性!”當地人嫌棄道:“尿是真尿,腦子怎麼可能是人腦?這不是犯法嗎?雖然外面老說十一區黑暗肮髒,但咱們是有原則的,都是空運過來的豬腦子,可補了!”
蕭默跟着酒友在某家破落小店休整一夜,第二天早起趕往2号站,黑市交易中心和1号站的格局相似,空中樓閣是拍賣場,底下是各類交易所,蕭默選了一家販賣消息的。
店面建在礁石上,推門進去是狹長的暗道,在玄關換上面具,架子上有一排填單,蕭默抽出一張,在選框裡勾選消息類型,短信發放與12h内送貨,最後填寫暫住地址,遞到其中一個窗口。
工作的面具人接過選單和身份證,聲音從變聲器裡發出:
“您好!我們會根據難易程度制定金額,需要預付部分現金,如果您沒有異議,我現在就确認您需要購買的消息?”
蕭默點頭,面具人快速錄入購買消息:孤兒島孤兒們真實生活□□。
“很抱歉,您的交易不成立,我們無法受理。”
蕭默追問幾句,面具人卻不再多說,“請下一位上前。”
蕭默思索片刻收斂心神,轉站3号站。熙熙攘攘的市場沒有待選的男女嬰孩,全是一張張器官透視照片,有走投無路的人來簽署販賣器官的協議,很多黑醫院在這裡購買器官,空中交易所裡有*交易,多是買來的死囚。
剩下金銀、白銀、青銅不允許遊客進入,來往進出的都是工人和洽談合作的商人。
蕭默回到天堂1号站,通過和酒友們交流問出點消息……三島是本區創收産業:假藥和科技品仿造、能源挖掘、皿公爵。
回到落腳的小店,門把手和門縫上卡滿娛樂場所的傳單,推開門落了一地,蕭默彎腰抱起一堆傳單扔進垃圾桶,洗幹淨手坐到桌前,先梳理了原先的目的:永區居民稀少,選票無足輕重;西十一區常駐人口數萬,斂财風氣極盛,隻要出錢比其他團隊多就能收買選民。
蕭默一下、下點着桌子……
指甲在桌面勾畫兩個無形的詞組:危言聳聽,和……粉飾太平。西十一繁華富麗,同名罪惡的鄰居卻平凡無味到讓人覺得虛僞。通常這種局面都藏着不少内/幕,挖一指而動全骨,不小心就死無葬身。
有什麼辦法能避開耳目,從背面悄悄……
蕭默不經意瞥見垃圾桶,拿起一張傳單,名字非常引人遐想:《偷渡過海一夜縱情服務》,仔細浏覽一遍,蕭默掏出手機撥打了上面的電話,定下了深夜出海的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