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攜手合作,成功把寄生蟒噎個半死,出不敷入。不消片刻,被強喂滿肚冰塊的寄生蟒身圍暴增兩圈,氣得渾身發抖,鼓着大肚子發狂地甩動尾巴。
别說追擊蕭默兩人,光是吐冰都自顧不暇。
蕭默拉着季薄陽踩着寄生蟒的身體爬出冰窟,身心俱疲,攤開手腳躺在洞口,危機激發的潛能徹底從身上抽離,别說再往上攀爬幾步,連根指頭都移動不了,下半身麻木僵腫,絲絲縷縷的痛感如螞蟻啃噬般從腳底攀爬上來……
為了掩飾丢人的一面,蕭默死撐着不表露痛楚,絮絮叨叨地指責季薄陽差點壞事。
季薄陽恢複無情淡漠臉,沒心思反駁。身側大胖子還在喋喋不休,聲音有氣無力,又反常的零零亂亂解釋很多。
“它皮那麼厚,就是打中也死不了,誰先下手都沒有區别……把它引向你是在争取時間,你凝視我的眼神就像隻惡鬼,吓得我汗毛都蹦起來了……錯怪我了要好好道歉知道嗎……”
“抱歉。”季薄陽出口幹脆,雖然語氣中沒有什麼歉意。
換做幾天前蕭默,季薄陽一定會猜想蕭默是在讨好賣乖耍手段。
欲要使其感動,必先使其絕望。季薄陽在幼年遇到過不少故意設圈套逞英雄想獲得他好感的人。先煽動寄生蟒讓他陷入危局,再出其不意解救他,演技拙略地攻擊寄生蟒七寸。不過換做一個能提出食用寄生鳄幼崽的人,不知道普通工具無法紮穿成蟒很正常。
确實,生死關頭,蕭默根本就忘記所有收買人心的伎倆。
此時,蕭默嘴上說個不停,過快的語速讓内容含混不清……就像在掩飾内心。
一隻手伸出,懸空擋在蕭默的嘴前,是讓他停嘴的意思。
蕭默側頭看向手的主人,季薄陽仰望夜空,餘光都沒往蕭默身上偏移分毫。
“與其說廢話不如安靜點。”
蕭默兇悶一下,轉頭眼不見心不煩。季薄陽伸出的手這時慢慢下移,握住蕭默的手。纖瘦的手掌覆蓋在肥軟的大掌上,下面那隻止不住微微顫抖的手把震顫傳遞過來,細微快速頻率,有如震弦。
“講真話。”
蕭默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不明白季薄陽的意思。
“你指什麼?”
“你想說的。”
蕭默沉默許久,再次看向季薄陽,用心有餘悸的顫腔略帶自嘲道:“說什麼……說我對自己感到吃驚?說我原本以為能處變不驚,事到臨頭卻隻是因為不想把自己的生死大權交給别人,就讓你置身在危險中……呵。”
季薄陽轉頭看向蕭默,目光沉靜,原來是……“你不信任我。”
兩人四目交接,蕭默沒有說話。
“不解釋?”
蕭默的胖臉因苦笑皺起,逃出蛇窟後壓抑的緊張驚懼爆發出來,即使心裡已經漸漸平靜,軀體還是不由自主,難以平複。
“想聽好聽話要等我心有餘力了。”
“怕死而已。”季薄陽睫毛扇動,目光卻無波無痕……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沒必要可恥,敬畏死亡才會珍惜生命。季薄陽很意外蕭默會因為自私而感到羞恥……他原以為蕭默是道德觀更直白的人,可以壞得理直氣壯。
季薄陽把蕭默的胖手放在自己兇口,沒有衣物阻隔直接觸摸到男孩平坦的兇膛,兇腔中一下一下節奏略緩的沉穩的心跳聲,未因剛才的生死驚魂失序過。
蕭默有些難以置信,“你一點都……不害怕?十幾歲就這麼死了不覺得可惜?”
“怕。”
季薄陽用如往常般沒有什麼特殊情緒的聲音,語氣平平地帶給蕭默措不及防的一擊――
“怕你蠢死。”
蕭默愣住,沒想到季薄陽會說出這種話。
交心是在心中搬家,事後面對空蕩蕩的“舊屋”和淩亂的“一車家具”,總有種無顔面對的微妙尴尬……更準确說是無所适從。
他擺動蒲扇大掌掙脫季薄陽的束縛,有些燥熱地輕拍胖臉,臉上恢複笑容。
“啧,擔心我就直說嘛,真肉麻……不過你可别愛上我,哥哥喜歡細腰大屁股長腿,膚白貌美的更好,有錢更更好……”
蕭默自作多情地自顧說着,季薄陽輕飄飄瞟了眼大胖子,微妙的眼神仿佛在嫌棄。
男孩突然站起身,側耳聽了片刻,轉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蕭默,永夜中模糊的臉從上方籠罩下來,竟然有幾分難以逼視。
“飛機來了。”
季薄陽凝望某個方向,蕭默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天上盤旋着一架搜救直升機,蕭默伸直胳膊揮舞,大聲呼喊,探照燈打過來,駕駛員看見兩人,降下直升機嗡嗡靠近。
繩梯降下來,距離最近的季薄陽率先爬上去,蕭默随後起身,随之卻摔倒在地。
季薄陽聽見動靜回頭一看,大胖子抱腳蜷縮,嘴裡喘着氣弱聲痛叫,寬額上堆滿冷汗。
飛機上傳來約瑟兄妹的呼喚,季薄陽充耳不聞重新回到小冰山上,走到蕭默面前蹲下,作勢要掀開他的褲子。
蕭默忍住痛感推開季薄陽,佯裝成無恙道:“隻是腳麻了,你扶着我點,先上飛機。”
季薄陽瞥了眼蕭默的腿,對上蕭默堅持的眼神,目光頓了頓,小臉肌肉繃緊,面無表情地擡頭叫約瑟兄弟下來擡人,然後就不搭理蕭默了。
上到直升機,蕭默哆哆嗦嗦脫掉diy衣服,披上毯子,脫褲子的時候還佯裝害羞地拉起毛巾被擋住。
蕭默撫摸粗壯的大腿,痛感有些遲鈍,腿部紅腫,腳踝以下微微青紫,一碰就鑽心疼。
一被之隔的地方是季薄陽,纖細的手穿過毛巾被,遞給蕭默一管凍傷膏。
蕭默塗好藥膏換上新衣,收起毛巾被披在腿上,笑眯眯搭上季薄陽的肩膀道謝,鬧别扭的男孩推開蕭默。翹臀長腿的約芬抱着毛毯過來,原本看似精神十足大爺樣的胖子立刻軟下腰,“弱不經風”地倚在季薄陽身上。
約芬跨過某人形垃圾,把肥豬蹄從季薄陽肩上扒下來,服侍擦幹身體的少爺穿上衣服,噓寒問暖。
蕭默趴在椅子上長籲短歎,哀哀戚戚,一會兒這疼一會兒那難受,愣是沒人搭理。
季薄陽擡眼,目光左移了零點零幾毫米。
蕭默順着他的目光轉頭,始終默默跟随從不落隊的機器鳥敬業地拍下了他變臉的經過……蕭默一秒坐起,支起下巴作深沉狀看向窗外,幽幽囑咐道:
“記得把剛才那段剪掉啊。”
底下小冰山上,寄生蟒爬出冰窟對着盤旋的直升機嘶吼。飛行員駕駛着直升機正要飛走,蕭某人開始作妖。
“别别别,别急着走,先把我的那條寄生蟒戰利品給我拿回來。”
駕駛員加上兄妹三人看着底下活潑亂跳的寄生蟒,深刻感受到某人登峰造極的無恥……死都沒死呢,就成你的戰利品了?
四人齊齊看向季薄陽,“大少?”
季薄陽瞥了眼蕭默熠熠發亮的眼睛,兩條笑嘻嘻的猥瑣細縫都賞心悅目了些,轉頭沖約瑟兄弟點頭。
蕭默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補充道,“哎哎哎,我要活的,别打死了哎……嗯,打個半死就行了,誰讓它剛才折騰我那麼久。”
幾人:“……”
季薄陽疲勞地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按他說的做。”
約芬從藥箱掏出工具測量季薄陽的皿壓脈搏。
約瑟兄弟把安上的彈夾默默拆掉,換了把麻醉/槍,扛着網和繩子從艙口下去。蕭默從窗戶看到兩兄弟手腳利索地料理完寄生蟒堵住嘴綁好,心情愉悅,轉頭抱住正聽約芬彙報情況的季薄陽。
“親愛的,你真是太太太可愛了!”
季薄陽僵了一下,睜開眼睛,不等他皺眉推拒,蕭默就松開手跳過去看兩兄弟搬上來的寄生蟒俘虜。
默然一瞬,季薄陽示意約芬,“繼續。”
“嗯?啊……您的各項身體指标都正常,具體情況還需要回到基地進行精密的檢查……以您的體力短時間内應對兩場打鬥,卻隻有精神疲憊這點有些異常,不過也可能是潛能被激發出來……不過,手腕――”
季薄陽握鞭的那隻手已經拿不住鞭子,自然下垂,手腕整個腫起來。
“可能傷到韌帶了,有點嚴重……您這樣還要歸隊?”
蕭默這才注意到季薄陽手腕脫臼,見男孩點頭頓感荒謬,“你不趕緊回醫院拍個片還湊什麼熱鬧?”
季薄陽沖蕭默擡擡下巴,指了指旁邊。約芬委婉解釋道:“少爺讓你在旁邊休息……”
蕭默止住約芬的話頭,“不用解釋,我看明白了。”用蕭默自己的話翻譯就是:别煩我,滾一邊玩去。
約瑟兄弟把占據半個機艙的寄生蟒艱難塞進來,回到季薄陽身邊說起數個小時前的搜尋情況……
“我跟着隊長追着定位去找您,路上遇到一群躁動巨蜥被沖散了,之後巧合遇上看護蕭默的隊友,聽他說蕭默猜測到你可能出現的地點,我們就跟他一起過去,結果發現那裡已經成為逃跑的巨蜥聚集的新窩點。我們被困在那,看見巨蜥原來的窩點射出極光,猜它們是有預感才集體出逃。逃出新窩點後我們通知了隊長,緻電戰地緊急掉動直升機以防萬一。”
說完,三兄妹看向拖着腿走到“俘虜”前,拿毫無還手之力的寄生蟒撒氣的大胖子……這貨是怎麼預知到季薄陽的位置?
冰裂加上極光,就是用成噸的炸藥也沒法人工巧合制作。
“要不要……”約瑟眯起眼沉吟,季薄陽明白他的意思,搖搖頭,“到此為止。”
蕭默成功把寄生蟒氣暈過去,約芬過來通知他季薄陽幾人還要參與狩獵巨蜥,會把他先送回七月島。蕭默聞言下意識摸了摸腿……冰裂大劫已經不會應驗在季薄陽身上,他暫時不用提心吊膽,是該回去好好想想……
蕭默點頭同意,轉頭看向季薄陽。
男孩正在擦拭皮鞭上的皿迹,他湊過去随口問道:“你為什麼不帶把熱武器?”
體力的合理支配……季薄陽目不斜視,依舊沒有搭理蕭默。
他的身體無法負擔槍械的後座力,卻可以利用巧勁揮舞鞭子。轉動腕部揮出不同角度,産生不同接觸面,鞭子的長度、弧度、運行軌迹都非常适合遊刃有餘的計算,借助風勢或牆壁岩石的反彈也可以增加攻勢。
季薄陽想着,瞥眼胖子臃腫的體形……沒有合理規劃的多餘贅肉隻會增加人體負擔。
季薄陽的視線最終掠過蕭默的腿腳,沉默一瞬,側身對着約瑟耳語幾句,約瑟跟駕駛員傳達指令,朝着戰地飛行的直升機轉向“巨人的積木遊樂場”方向。
“咦,你們不送我回去了?”
季薄陽垂下眼,沒有說話。約瑟用冷酷無情的聲音代為解釋道:“少爺說,你的狀況還不到惬意的時候,需要繼續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