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女帝驚華:杠上宦官九千歲

第一百零五章 愚蠢

  貴妃儀架一路擺到绮羅園,越貴妃鐵青的臉色讓宮人們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成了出氣的對象。

  “貴妃娘娘您來了……公主心情不佳,把奴婢們都趕了出來,不讓任何人進去,這會兒子正在屋子裡頭砸東西出氣呢……”斐兒守在門外,聽得屋子裡頭乒乒乓乓的瓷器碎裂聲,喏喏道。

  “愚蠢的東西!”

  越貴妃臉色黑沉沉地推門而進,正好瞧見夏子琦将手裡頭的一盞毓流貼畫仕女圖的掌燈惡狠狠地砸到地上,那精美的燈架觸地便散碎開去,骨碌碌地彈起來滾到越貴妃腳邊。

  “你要鬧到什麼時候!”越貴妃冷冷道,繡鞋踩過貼畫仕女圖,長裙拖曳着前移。

  “母妃……”夏子琦見是越貴妃,氣勢一軟,卻是委屈了起來,上前拉着越貴妃的手臂便抱怨道,“不是琦兒要鬧騰,分明是父皇他對外祖父心存不滿,故意要給外祖父難堪呢!父皇也太不把咱們越家放在眼裡了,那麼多大臣替外祖父求情父皇都分毫不理,兒臣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便将兒臣禁足……”

  “夠了。”越貴妃皺着眉頭打斷了夏子琦的喋喋不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搖頭歎了口氣。

  她隻生了夏子衿這一個孩子,不是皇子便算了,偏偏是個一根筋的蠻丫頭,真是令她頭疼不已。

  “母妃……琦兒說錯了嗎……”夏子琦扁着嘴兒道,聲音也放低了幾分。

  越貴妃沉默了半晌,拉着夏子衿坐到塌上,拍了拍她的手背。昏黃的光影照着她眉心的花钿,深淺不一的嫣紅彙成瓣瓣嬌豔如畫的輪廓,而花钿之下的那雙狹長鳳目,出奇地深沉。

  “琦兒,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當銘記于心。”越貴妃深目道,“如今我越家乃是朝廷上你父皇最為忌憚的外戚,你父皇生性多疑,若是越家有一日壯大到令他不安,那一日便是越家傾覆之時……”

  夏子琦張大了嘴,仿佛難以置信一般,瞧着越貴妃凝重的神色又分毫不像是危言聳聽,遂也垂下了眼睑,雙手在膝上的衣裙不自然地揉搓起來。

  “那今日這樣多的人為外祖父求情,豈不是……”

  見夏子琦終于開竅了,越貴妃也歎道:“正是,若是沒有半數文臣為你外祖父求情還好些,這樣的陣仗一下來,你父皇反倒覺得咱們越家的權勢太過,令他不喜了。而你這丫頭今日竟闖到禦書房去撒潑,以你父皇那樣的氣性,此舉無疑是火上澆油!”

  夏子琦自知理虧,也不敢反駁,一味地低着頭揉搓衣角,心中卻是埋怨上了明聖帝。

  “父皇也真是的……罰了大皇兄又罰了外祖父,如今禁足兒臣,前些日子更是責罰母妃。如此一來,蓮妃那頭倒是洋洋得意得緊呢!”

  燈影照得越貴妃半面深沉,尖細的護甲在黃光之下更加亮澤起來,繁複的花紋随着指尖的撥弄而栩栩生光。

  “蓮妃……呵!”越貴妃嘲弄着撇開嘴角,“她若不是因為挂着一個前朝妃子的名頭,無根無基讓你父皇放心,就憑她如今的勢頭,又安能保得住自己母家?”

  夏子琦沒有越貴妃那般深沉老道的心計,隻覺月靜安搶了越貴妃的容寵,自己也跟着受明聖帝冷落,不由得話語中帶了幾分輕蔑:“母妃其實也不用擔心,那蓮妃也就是如今享着父皇的新鮮勁罷了,咱們越家樹大根深,您又是大皇兄的養母,蓮妃如何能比您尊貴?”

  本以為此話能哄得越貴妃開心,卻不想越貴妃神色一冷,皺眉道:“琦兒,你這話在母妃面前說說就罷了,若是傳到你父皇耳朵裡,他會怎麼想?皇子與後妃勾結乃是大忌!本宮是皇長子的養母,又不是親母,若是常年與皇長子關系過密,你父皇恐怕也容不下我了。”

  “可是……”

  夏子琦剛要說什麼,門外卻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隻聽斐兒喏喏的聲音傳進來道:“娘娘,公主,太保大人來了……”

  越貴妃與夏子琦對視一眼,這太保大人自然就是被降職的越太傅,如今應該稱作越太保。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隻見越太保緩步而入,原本精氣神十足的他如今卻同别的垂暮老者一般,滿目疲态。

  “臣……參見貴妃娘娘與公主……”越太保躬着身子,行李卻是一絲不苟。

  “外祖父!您這是做什麼,咱們自家人難不成還要分地位高低嗎。”夏子琦嘟囔了一身,親熱地挽上越太保的手臂,對于這位從小便親近的外祖父感情是十分深厚的。

  “琦兒,禮不可廢,這裡是皇宮,你要記下了。”越太保鄭重道。

  他對于夏子琦今日擅闖禦書房惹怒明聖帝之事也有耳聞,責備的話到了嘴邊卻又不忍說出,化為一聲聲歎息。

  “父親,這個時辰您怎麼會到绮羅園來?”

  越貴妃疑惑道,瞧着越太保心事重重的模樣,隐隐有幾分不安。

  越太保坐于椅上,扶膝長歎道:“為父本是到翊坤宮中找你,聽宮人說你到了琦兒這裡,想着心裡頭這一樁事情終是要先與你說一聲,又兜轉到绮羅園來。”

  越太保患有風濕之症,恰逢春日多雨,關節總是隐隐作痛,此刻他心中所痛卻遠勝過體膚之痛,眼周布滿皺紋的雙目也有些渾濁起來。

  “嫣然啊……為父當初将你送進宮中,本想的是靠着我越家的勢力,讓你有一個永久的靠山,如此在宮中榮寵不衰,也能保得我越家一門榮耀。”

  越太保戚戚然道,回想起當初種種,又不免唏噓。

  “可是如今為父才知道,當初送你進宮是對,也是錯……錯就錯在為父把家族利息與帝王關系想得太過簡單,任由越家權勢不斷壯大,不知不覺中已犯下大忌。”

  越貴妃望着父親飽含風霜的眼瞳,閃過一絲愧疚,開口緩聲道:“父親,女兒是心甘情願為越家掙前程的,這些年來越家到底也是一步步往好的地方生長開,您又何必諸多哀歎。”

  越太保哎了一聲,坐直了身子望向越貴妃,當初送她進宮之時,還是豆蔻年華的小小女子,如今雖容顔未多變改,心境卻是截然不同了。

  “越家走到這一步是必然的結果,為父也早就料到了。先下皇上已經盯上了越家,若是咱們還是一味地渾然不知高調行事,恐怕若是稍有不慎便有滅門之險。”

  越貴妃點點頭,如今的形式她也是清楚的,越家獨大,明聖帝削權是無可厚非,且唯有如此才能保得越家平安。

  “你可能有所不知,就在今日為父被降職之後,越家在上京的幾處暗樁也接連出了些意外,也絕不是偶然,皇上他是早有準備,就等着此番的科舉舞弊案來發作啊!”越太保連連歎道。

  “什麼……連暗樁也……”越貴妃愕然,想不到明聖帝動作如此之快。

  “為父心中總是不安,思來想去也隻有一個法子才能讓皇上對越家消除疑心,才能保越家,保貴妃娘娘榮寵不變……”

  越太保神色陡然凝重,看向越貴妃一字一句道:“所以為父已經決定,明日早朝便向皇上主動請辭,告老還鄉。”

  “外祖父!您要辭官?”夏子琦驚叫起來,“那怎麼行呢,您可是大萊的元老之臣啊,朝中若是沒有您主事,豈不是要弱上三分了!而且越家也不能沒有您的坐鎮啊!”

  “琦兒!”越貴妃狠瞪了夏子琦一眼,剛剛才交代了她要出口慎重,又混忘了。

  夏子琦低頭跺了跺腳,隻得噤聲。

  “父親,您真的要辭官嗎,好不容易坐到這個位置……”

  越太保這一回眼中滿是堅定之色,他扶着膝點頭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為父已經七十有一,再霸着官位不放皇上定認為為父貪權。如若越家失去了為父再朝中地位,的确會勢頭日漸下滑,可如此一來也能抵消皇上心中的顧慮,兩相權宜,這是最好的辦法。”

  窗外寂靜一片,隻留有幾聲依稀的春鳥鳴叫。多日的大雨後終歸平靜,就如同這一場針對越家的判案,也終将落下帷幕。

  “女兒明白了。”越貴妃歎了一聲,卻不再阻攔,在皇權面前,即便是位極人臣也有不得不妥協的時候。她是,越太保也是,要在權利的中心活下去,就得懂得權衡利弊罷了。

  越太保輕嗯了一聲,緩緩起身,關節處的酸痛讓他每每起身都不得不頓一頓,他已經老了,辭官也好,再不用在這朝廷上勾心鬥角,餘下剩餘不多的年歲,便讓他安穩度過吧。

  “時候不早了,為父也該出宮了,你與琦兒……多保重吧。”

  說罷,越太保便沖二人一點頭,邁着步子緩緩而去。

  月上柳梢,人行月下。

  越貴妃便與夏子琦在屋前凝視着越太保佝偻的背脊一步一步遠去,化為一個黑點後消失在長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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