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侯坐在病房一側的連椅上,因為醫院禁煙所以他買好的煙原樣擱在身側,他靠在椅背上。
“方侯......”秦漫艱難地喊出他的名字,緊緊攥着皮包的提手,青筋都攥出來了。
下一秒,那個包狠狠揮向他,用盡她全身力氣,帶着深不見底的恨意。
她歇斯底裡咆哮出聲,“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他?你為什麼要帶走我的孩子卻不好好待他?你一定要我們都不得好死嗎?我們都痛苦你才會快活嗎?”
她撲向他,揪住他的衣領聲音尖利,喊破了音,“你告訴我,我秦漫到底欠了你什麼?欠了你多少?我這輩子還的完嗎?”
她的聲音像利爪,一下一下抓在他心上,每一次都勾下一塊肉,他隻默默忍受,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他的痛一點也不比她少,是他過于信任顧可盈,才讓盼盼受了那麼多苦,是他太少去關心他,一昧逃避,疏忽了照顧,此刻他甚至覺得自己罪該萬死,他不光成不了一個好丈夫,他甚至都不配成為父親。
秦漫卻沒有再打鬧,她哭着跪坐在地上,像要把所有的悲傷都哭出來,哭聲嘶啞而竭盡全力。
這樣卻讓他更痛,他一把撈起她,把她緊緊桎梏在懷裡,把臉埋在她發間,任由情緒蔓延,與她的悲傷糾纏在一起。
良久後,她抱住他的頭,力竭後隻有淡淡的憂傷凝于喉中,她輕聲說,“方侯,我求你,把盼盼還給我,放過我們吧。”
這後來她每一次求他,都是要離開她,她求什麼他都想要為她完成,可唯獨隻有這一點,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回應的,他不能沒有她。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搖頭。
“愛過你,酸澀又痛苦,但那五年仍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五年,從前我總想,顧可盈的命怎麼那麼好,輕而易舉便能得到我這輩子都望塵莫及的東西,但現在,我不稀罕了。方侯,我的愛早溺死在那片海裡,再也尋不到半點蹤影,我不愛你了。”
“盼盼留給你吧,說實話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沒有照顧過他一天,沒有什麼感情,帶着他也隻是拖累。你記住了,他是你親兒子,你要好好對他。”
她推開他,脫力一般站起身,搖搖晃晃扶着牆。
方侯坐在那裡,動彈不得,他不知道要怎麼挽留,她說了不愛,她不愛了,他還能怎麼去強迫她?
她就那麼恨他,恨到連跟他生的孩子都不要了?
他甚至不敢看她的背影,因為他什麼都做不了,做什麼的資格都沒有了。
秦漫走出醫院時,天已經黑得什麼也看不清了,天空中無星無月,空氣裡都是壓抑的潮濕。
她沿着路燈往外走,每走一步都似千斤重,剛才她有多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去看盼盼,因為她害怕隻要看她一眼,她就會心疼的受不了,不管不顧地帶他走。
可是她不能那樣做,她不能要了盼盼的命。
走出醫院大門,秦漫站在馬路上,迷茫不已。
她該走了,真的該走了,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夜風很涼,穿透身體,在兇膛中呼嘯,她的心都冷得發顫,緩緩蹲下身子,她抱住自己的膝蓋蹲在馬路邊,把臉埋在膝頭,無聲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