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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對舫

中原策 硯席 3523 2024-01-31 01:11

  第五舫,稱對舫,便是以對對句為題,試官出句,書生對句,隻要對仗工整便能過。同樣,此舫每人有三題,若第四舫錯了一題,在第五舫隻要再對錯便會被徹底淘汰。

  船帷拉開,入眼的是中間擺放着的十來張木桌,木桌成兩列擺放,上面備有果酒糕點之類,數十個試官便坐在兩列木桌之間。這對舫,與之前的四舫有很大的不同,用的乃是奪對的方式。也就是說,中間的試官逐一出題,誰先搶到誰便來對,對過三對便算過關。而且試官放題也不是有多少人就按倍數出多少題,放題會适當少一些。

  衆人魚貫而入,一片喧嚣之後才被中間的試官喝停。試官簡單介紹了一下對舫的規則,便有試官開始放題。這種放題可不像小學生舉手搶答,若是舉手奪了出句卻又答不上來,請柬被換成紅色也就隻有了一次機會。甚者,比如哪些手握紅色請柬的書生,若是沒有想好對句,則會直接被請出對舫。

  放題的試官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柳池估摸着這人許是衙門裡出來的,在這個商賈不着的地方,能養出那身肥肉的也唯有衙門。

  胖試官道:嘗因酒醉鞭名馬。

  一語道出,衆書生低頭沉思,柳池也琢磨着這出句的意思。這出句并不難,但是要瞬間對出來卻有些難。

  衆人皆在沉思,卻聽有試官道:“這位公子,你來!”卻是有人舉手奪題。

  柳池回頭一看,舉手的卻是白無瑕。隻聽白無瑕道:“唯恐情多誤美人!”

  白無瑕一言道出,衆人又低頭沉思。片刻之後便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這對句雖工整,卻也太過輕浮了吧,此人定是薄情寡義之輩!”

  “對句雖不大氣,也有一股小家碧玉的幽怨之氣!”

  柳池了解白無瑕的性格,這也正是他放蕩不羁的風采,當下這種情況,怕也隻有他白無瑕能這麼對。

  白無瑕負手而立,面帶笑意,兇有成竹等着幾位試官品評。對面一衆試官有人沉眉有人微笑,交頭接耳商量幾句,才讓那胖試官道:“對句工整,無大缪!依我之見當入甲等,無奈衆位同僚一緻隻給乙等,公子見諒!”

  甲乙等算過關,至于不過的對句卻無評定。

  “無礙!”白無瑕笑着遞過請柬,胖試官接過之後打開來,在請柬中不知寫了個什麼,才又還給白無瑕。

  柳池見狀拿出請柬一看,才發現其中的玄妙!原來這請柬之中,竟印着對、詩、術、評、論五個折頁,每個折頁之下竟還有三列甲乙對應,更為古怪的是評、論兩項竟有甲乙丙丁四個評級。這請柬到手之後柳池看都沒看過,當下也覺得這小小的詩會太過小題大做。

  胡思亂想着,已有試官開始出句,奪題的卻是個瘦弱書生。出句是蓮子心中苦,那書生的對句是梨兒腹裡酸,亦是工整無缪,至于評了什麼柳池卻不知道了。

  衆人興緻勃勃,每有放題不一會便有書生奪去。期間,白無瑕搶了兩題,評了一甲一乙,葉彤也評了個甲,卻是還未來得及搶第二題。

  這品酒奪題的場面,别說還真有幾分古人風流。恰在此時,一群坐着的試官有人站了起來,舉着酒杯飲了一口,才道:“此情此景,能看盡修為文才風流,當是本官之幸,本官飲這果酒也偶得一句,雖是淺薄卻也應景。”

  這人留着山羊胡須,一身藍衫配着飲酒的神态,着實有幾分風流。衆人見他開口,連伸長耳朵屏氣凝神。

  藍衫試官撫着胡須道:“汲來江水釀新酒!”

  出句一出,與他飲酒的神态對應,江水釀新酒,俱是眼前之物。這出句雖不難,可想要應景對出也不是那麼簡單。

  果其不然,一群書生聽到這出句,立刻個個冥思苦想,還有甚者走到窗邊觀舫外之景。

  柳池亦微微沉眉,這出句着實不難,他心頭已有兩三個答案,唯獨沒有應景之作。他又舉眉看向又在舉杯痛飲的藍衫試官,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柳池微微揚手,示意已有對句。

  出句的藍衫試官微微一愣,放下酒杯,望向柳池,卻是沒想到僅這麼一會便有人有了對句,且還是個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試官微微一笑:“公子,請!”

  諸人見有人應對,紛紛掉頭過來,有人面色遲疑,有人卻幸災樂禍的不相信這麼快便有了答案。

  柳池上前一步,端起一杯果酒一飲而盡,方才道:“飲盡浮生悼古人!”

  對句一出,衆人面色微顫,那出句的藍衫試官低頭品味,半晌才道:“浮生對江水,古人對新酒,端午盛會難得有人還記得正則先生,相比你這對句,老夫卻是落了下風。不知公子貴姓?”

  “先生過獎,學生柳池柳擇生!”柳池低聲下氣,極不情願自報家門。

  誰知他這副樣子在别人眼裡卻成了謙虛禮讓,也有人個别認出了他詩會首唱名的身份。

  藍衫試官笑道:“莫非是那詩會第一個唱名的柳擇生,怪不得有如此兇襟敢以果酒比浮生。詩會人才濟濟,能搏的如此名聲切不可驕傲自滿才是。”

  到這地步,柳池也隻能死皮賴臉謙虛應道:“學生謹記!”

  另一邊,白無瑕微微笑着,葉彤雖是一貫的冷清模樣卻也依舊緊緊盯着他。而最為驚訝的,卻要屬與李顧周洺昭一起的秦韶了。

  秦韶何曾見過這樣的柳擇生?就算往日的柳擇生有些才學,在這種場合對出對句尾巴還不翹上天了!詩會首唱名,他是如何闖來的這番名聲,就算失憶了,怎會在短短一個多月變成眼前這番模樣。秦韶有點懷疑小妹讓他來楚州的目的了,這樣的柳擇生,何嘗不是小妹想看到的柳擇生。

  衆人各有所思,藍衫試官已在柳池請柬上評了一個甲字。緊接着又有試官放題道:“承各位盛情,老夫也出一對!”

  “家藏千卷書,不忘皇廷十六字。”

  這試官話音剛落,便有人揚手示意,柳池側目一看,不是身邊的白無瑕還有誰。

  “目空天下士,隻讓畫舫一個人!”白無瑕上前一步,說完還回頭盯着柳池微微笑着。

  那出句的試官明顯一愣,白無瑕對句出得太快連他都沒反應過來,衆試官也細細品味這對句的平仄。

  片刻,那出句的試官才道:“公子這對句論工整有些不及,卻不知公子讓的何人!”

  白無瑕朝柳池微微一笑,道:“柳擇生!”

  那試官明白過來,卻笑道:“公子這對句論境界是足了,可未免太過狂妄了些。觀公子年少,這嬌縱的習慣可要改一改才是!”

  白無瑕回過頭來咧嘴一笑,“不知道逸水亭白無瑕,武舫第一算不算嬌縱?”

  那試官聞言微微皺眉,先前出對的藍袍試官卻擡起頭,笑道:“原來是逸水亭白公子,那這出句當算不得狂妄!”

  “當入甲等!”

  一番鬧劇弄得柳池一頭霧水,白無瑕這貨竟有這麼大的名聲,連文舫的試官都有聽聞。怪不得這貨到哪裡都自報家門,有時候名聲還是很好用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當銀子來使。

  白無瑕三題答過,已算過了對舫,他也不矯情,端了壺果酒到一旁坐着。

  一番鬧劇過後,題目已放了一半多,在葉彤又奪了兩題到一邊等他之後,柳池才又搶了一題。不是他不會,而是他覺得自己的對句有些不太工整,便沒去奪題。觀察了半天之後,他才發現這些對句隻要差不多就能過,隻是評定時有個甲乙之分而已。

  無奈,柳池也顧不得太多,見離開的人越來越多才決心奪題。

  出題的又是那位藍衫試官,隻聽他道:“吞得盡兇中雲夢,方許對古人言詩。”

  柳池反複咀嚼,這對出得意味深長,若是意境差了定也算不上過關。他埋頭沉思,腦中又浮過剛剛飲酒一幕,來了主意。

  “又是柳公子,今日我這三對可都落在公子手裡!”藍衫試官滿面容光,對柳池印象極好。他出的第二聯也正是柳池對的。

  柳池道:“先生過謙,學生也隻是運氣,你看這都走了不少人!”

  那試官沒在客氣,示意柳池出對,柳池才道:“放不開眼底乾坤,何必登斯樓把酒。”

  藍衫試官輕撫着胡須,淡淡品味,片刻後哈哈笑道:“柳公子當真妙人,第一聯是公子借酒比浮生,此對又不拿乾坤當回事,公子的酒當真奇妙,老夫有幸定要與公子喝上幾杯才是。”

  試官寥寥幾句,實則是在誇柳池的氣度兇襟。他也聽出了其中的味道,當即道:“那學生便在第十舫等着先生。”

  “曲先生,晚輩勸你還是少與他喝酒,他酒品可不怎樣!”白無瑕卻已走上前來,調笑道。

  “白賢侄,别來無恙!”藍衫試官對白無瑕拱手道。

  白無瑕抱拳回禮,道:“我等就先走了,第十舫恭候曲先生的蓮花曲!”

  說着他拉着柳池便離開。

  待出了第五舫,柳池才道:“白兄認識?”

  “賞心亭曲江舟,也唯有你這個天天守着間破茶樓的說書客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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