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蘇绮蔓着一身藕荷色錦繡絹裳,身姿窈窕地垂首坐在蘇夫人的床前,見蘇洛甯和司空澈進來也不說話,也不擡頭看他們,兀自盯着蘇夫人身上蓋着的芙蓉錦被出神。
“母親,你可還好些嗎?
”蘇洛甯徑直走到蘇夫人的床前,輕聲問道。
那蘇夫人面色倒也平靜,隻淡淡道:“沒什麼,隻不過被琴姨娘給氣到了,她那個人說話你也是曉得的,沒遮沒攔的,什麼話都敢往外說,真是氣死個人。
”遇到她,自己真個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隻叫人憋了一肚子的氣。
蘇洛甯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水,卻又是遞到蘇夫人的手中,道:“母親明知她是怎樣一個人,何必與她置氣?
不值當的。
”
蘇夫人輕歎一口氣,“我向來是不喜歡與她那樣一個人計較的,她說一些不中聽的話也便罷了,隻是為何要去傷绮蔓?
我這個做母親的在旁邊看了如何不心疼?
”
蘇洛甯這才看向一旁的蘇绮蔓,蘇绮蔓卻是遮着臉不讓她看,眼睛裡亦是漸漸起了淚意,委屈道:“你上哪兒去了?
這時才回來,你都沒看到琴姨娘那樣子,簡直撒潑一般攪鬧,我這一個在旁邊安靜站着不曾說話的人,也被她傷成這樣,這下可怎麼出去見人?
”
蘇绮蔓到底是個世間罕見的美人兒,如此委屈泫然的模樣真真是楚楚可憐,直教人的一顆心都融化了。
蘇洛甯見她如此模樣,不由輕笑,“你啊你,這等小事也值得掉眼淚?
都多大人了還這般嬌氣,在我這個妹妹面前也不嫌害臊,還長姐呢。
再說了,你這樣子叫母親看了豈不更加傷心?
”
“小事?
萬一留下了疤就不是小事了。
”這才是蘇绮蔓最擔心的事情呢。
“放心吧,我剛剛已經問過禦醫了,他說你這點小傷口不會留下疤的,禦醫的話你還不信嗎?
”說話間,蘇洛甯就伸出手去把蘇绮蔓捂着傷口的手給拉了下來,含笑道:“行了,别遮了。
就算你臉上有傷,也是美若天仙的成不成?
矯情。
”
聽蘇洛甯這麼一說,蘇绮蔓亦是輕緩了表情,嘴角略帶上了些笑意,擡起鳳眸瞪她,“誰矯情了?
”
被她們姐妹二人這麼一鬧,蘇夫人面上也露出笑意來,“說起來,绮蔓臉上的傷口的确是不深,我隻是氣不過琴姨娘那般故意而為,真當我們都是瞎子呢。
”
“母親不必生氣,她這麼一鬧,父親心中必定也是要厭煩的,再加之被減了例銀,她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您且放寬心就是了。
”
蘇夫人聽聞蘇洛甯這般寬慰,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目光朝後看向站在那裡的司空澈,“真是不好意思,讓澈王殿下看笑話了,她們鬧得實在是不成樣子。
”
司空澈笑得疏朗,“嶽母這麼說就見外了。
”
幾人又是閑談了幾句,卻也沒别的話可講,蘇夫人說想要休息一會兒,蘇绮蔓便是跟蘇洛甯和司空澈一起出來了。
剛走出房門,蘇洛甯就側頭看向身旁的蘇绮蔓問道:“芊雅呢?
怎麼不見她?
”
“她闖了這麼大的禍,哪裡還敢出現?
琴姨娘若是見了她,豈不要說出更惡毒的話來?
她這時候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
然而,蘇绮蔓這廂話音剛一落下,就見前面兩人并肩行來,其中一人正是蘇芊雅,而她身旁的另一人則是太子司空景。
但見那二人一個明麗嬌小,一個英挺華貴,走在一處,倒也是極為養眼的一道風景。
待他們二人走近,蘇洛甯才看清蘇芊雅的眼卻是紅紅的,應該是哭過了。
“大姐,你的臉沒事吧?
”蘇芊雅開口聲音輕輕的,似乎也沒什麼異樣的情緒。
蘇绮蔓本來是有些埋怨蘇芊雅的,要不是因為她,今日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但是此刻見她雙眼通紅的模樣,到底不忍再出口責怪,隻道:“誰知道呢,要是不留疤的話自然好,要是留疤的話那就……好了,你先别管我了,你不是來看母親的嗎?
那就快進去吧,母親正要休息呢,你問候一句出來便罷了。
”
蘇芊雅應了一聲,便是往房間裡去,在路過蘇洛甯身邊的時候,倒也平平靜靜地叫了一聲:“二姐。
”
蘇洛甯亦是輕聲應了,别的也沒甚多話。
蘇芊雅進去房間之後,蘇绮蔓也道:“那我先去看看大夫給我配的藥弄好沒有。
”說罷,也是邁步離開了。
這廂便隻生下司空澈、蘇洛甯和司空景三人。
蘇洛甯方才想起,自己似乎還沒對司空景道謝呢,便是對他行了一禮,道:“這次祖父的事情還要多謝太子殿下,本來是理應款待殿下以示感謝的,沒成想卻讓殿下看到這等不堪的場面,實在是太失禮了,還請太子殿下見諒。
”
“弟妹何須說出此等見外的話,隻要蘇老太爺沒事就行了。
”
一旁的司空澈聞言,淡淡笑道:“該謝還是要謝的,等回去之後,我們夫妻二人定會把謝禮送到太子府的。
”
太子聞言擡眸看向司空澈,兩人目光皆是幽深暗沉……
不多時,兩人别了司空景回房,司空澈才道:“這蘇芊雅的忍耐力倒是挺好的,她心裡明知道是你整了她,竟然還能那麼心平氣和地對你。
”
蘇洛甯聞言亦是略略沉思,心中不由暗想,這的确是不符合蘇芊雅以往的做事風格,她雖然有些心機,卻也沒有成熟到可以做到隐忍不發的程度。
而剛才她見了自己不僅沒有表現出她的憤怒,反而平平和和地叫了自己一聲‘二姐’,這确實是有些反常,這蘇芊雅怎會突然有如此變化?
……
眼看着日光漸淡,夜幕早早地降臨,衆人在房裡各自用了晚膳,倒也是風平浪靜,沒有再生出什麼事端。
但見天上烏雲遮月,庭中夜色深重、風冷霜凝,蘇洛甯吩咐寄雨給司空澈鋪好了軟榻,便對她道:“天這麼冷,你也早點去休息吧。
”
寄雨這廂剛要走,就聽得半倚在桌前的司空澈開口道:“看你家小姐多狠心,這麼冷的天竟還不讓我去床上睡。
”
寄雨聞言面上一紅,卻也不由笑了出來,蘇洛甯連忙上前去擰他的腰,“亂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