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曾與哥哥見面,武松自是想多與哥哥相處的,隻是……隻是……”武松隻是半天也沒說出後面的話來。
我試探着問他:“莫非是害怕去見某人?”
武松大吃一驚,看我正陰不陰陽不陽的盯着他,臉色猛的一變大聲道:“哥哥這話哪裡說得,我武松連老虎都敢打死還會怕了誰嗎?”
我看他那心虛的樣,忍不住“嘿嘿”笑了一聲,随即沖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武松一咬牙,一低頭,大步向我手指的方向走去,可剛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往後退了三步。
我詫異的問他:“怎麼?你反悔了?”
他搖搖頭指了指衙門:“要住回去的話,我得先把被子鋪蓋拿出來。”
我:“……”
就這樣,我拉着武松回家了,正确點說,我是拉着武松的褲腳管回家了,誰叫武大郎那麼矮,我能拉的也隻有他的褲腳管了。
恽哥原本想跟着我們一起回家的,但是被我用十分友好的方式勸走了。他走的時候還對我的這種友好方式表達了深刻的評價――“哎呦媽呀,不跟就不跟嘛,你幹嘛踹我!”
推開自家院門,一眼就看到潘金蓮在院子裡洗衣服。她見我回來了有些詫異:“大郎你怎麼……”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先傻了。
武松拘謹的從門外進來沖她尴尬笑了笑。
我忙沖潘金蓮叫:“哎,我家兄弟回來了,你還傻在那裡幹嘛?還不去準備些酒菜給我兄弟接風。”
潘金蓮這才“哦”了一聲,将濕漉漉的雙手胡亂在衣服上擦了兩下,低着頭就進屋準備酒菜去了。
我熱情的拉着武松的褲腿邀請他進屋,武松嘴上沒說什麼,但是整個人卻沒了剛才在衙門口那種雄糾糾的氣勢。
我心說如果武松跟潘金蓮之間真的有過一段難忘的感情,那潘金蓮怎麼會嫁給武大郎的呢?
進了屋,潘金蓮已經将一盤菜炒好放在飯桌上了。
“我家金蓮就是勤快,說準備酒菜,這會兒一個菜已經上桌了。”說着,我請武松跟我一起坐在了桌邊。
按理說,兄弟剛回家的第一頓飯是接風酒,怎麼着也得酒肉伺候,可桌上擺着的卻是一盤綠油油的炒韭菜。
我“哈哈”笑了一聲,對武松說:“第一個菜素的,要趁熱吃,後面的菜很快就上了。”
武松會意的點點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在嘴裡。
“兄弟啊,你大哥最近記性越來越差了也不記得你是什麼時候離家的,能跟大哥說說你為什麼離家嗎?”我一邊吃着韭菜一邊問他。
武松想了想:“我走了也好幾年了,當初也跟哥哥說了,是想出去闖一闖,多結交些江湖豪傑的。”說到豪傑,他突然問我,“哥哥可聽說過郓城縣的宋押司?”
“哦,就是與情婦發生争執,殺人潛逃之後,四處拉攏黑幫人才,最後成為黑道老大的那個吧?”
武松愣了:“哥哥說的什麼?武松怎麼不懂呢?”
我沖他笑笑:“你以後就懂了,你繼續說,繼續說。”
“一直以來,我都隻聽人說這宋押司如何如何的好,與人為善,卻一直都不曾遇到過。前些日子弟弟在柴大官人家病倒了,也沒個人問道,要不是宋大哥突然出現,别說打虎了,兄弟我一條命都沒了。”
我點點頭,心裡暗想:他不是與人為善,隻是想收買人心。
“哎,哥哥,你在清河縣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搬來陽谷縣?”武松突然問我。
“額……”我一指面前的韭菜,“先吃菜,先吃菜。”
武松低頭夾了一筷子在嘴裡,沒嚼幾下又問我:“家裡以前的親戚都還好吧?”
“額……”我将菜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吃菜,先吃菜。”
武松又夾了一筷子在嘴裡這回不等他開口,我先發制人道:“吃菜,吃菜,那個什麼子雲過,食不言寝不語。”
武松尴尬的看看我,小聲道:“可是大哥,沒菜了。”
我“啊?”了一聲,往菜盤子裡一看果然一盤子韭菜已經吃的隻剩湯水了,連忙沖廚房裡的潘金蓮叫:“金蓮啊,怎麼第二個菜還沒上啊,我們都沒吃的了。”
隻聽廚房裡回了一聲:“你不是說隻要韭菜嗎?我就抄了個韭菜啊,哪裡還有什麼第二個菜?”
我,瞬間無語。潘金蓮是故意聽錯的嗎?
武松看看我又看看廚房那邊,突然起身從自己的包裹裡拿了一個壇子出來,我看着這個壇子覺得有些眼熟,腦子裡稍微一想,猛地就站了起來:“這,這是!”
武松沖我微微一笑:“是,正是。”
我連忙往後退了三步小聲問他:“你出門闖蕩江湖怎麼還帶回來個死人骨灰壇子啊?這多不吉利!”
武松聽我這麼說傻了:“哥哥,這不是骨灰壇子。”
“怎麼不是?當年我追王祖賢那會兒把《聶小倩》反複看了無數遍,這跟裡面的骨灰壇子完全一樣。”
“這真不是骨灰壇子……哎?聶小倩是誰?”
“額……”
武松也不再跟我争辯,自己從邊上拿了個空碗,打開壇子就往碗裡倒,隻看到水樣的液體“泊泊”的從壇子裡流出來,随之一股米酒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間屋子。
他将倒滿液體的碗往我這邊推了推:“哥哥嘗嘗,這可是我不久前尋得的好酒。”
“原來是酒壇子啊。”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端起碗喝了一口,果然……就是普通米酒。
我雖然是個女生,但在我們那個時代,誰沒喝過酒啊,别說這種普通的米酒,就是黃酒,白酒,我也照樣能喝,隻是喝多了會發酒瘋而已。
武松又給自己倒了一碗,跟喝白開水一樣,一仰頭都進了嘴裡,他“哈哈”笑着沖我道:“我就說這吃飯不喝酒難受的慌,哥哥來,咱們碰一個!”
話音剛落,就看到潘金蓮跟女鬼一樣幽幽的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沖我道:“大郎,你可是要養活家的人,别跟某些人似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管他人死活。”
武松剛才還因為喝酒興奮的表情瞬間被她的這句話擊了個粉碎。
我瞅瞅潘金蓮又瞅瞅武松,仰天大叫一聲:“哎呀,這酒太厲害了,我醉了。”然後順勢就趴在了桌上裝死。
潘金蓮等了一會兒,見我似乎醉的睡着了,便也不再顧忌,上前一步道:“走就走了,怎麼平白無故的又回來?這不是存心跟人過不去嗎?”
武松站在那裡跟個小學生似的委屈的回答她:“這幾年我已經刻意避開你們了,哪裡會想到你跟哥哥竟然搬來了陽谷縣,要早知道會遇見哥哥,我也不會來這裡。”
潘金蓮冷笑一聲:“說的好聽,還不是帶着鋪蓋厚着臉皮來了?”
武松的聲音充滿無奈:“雖然父母雙親都不在了,但好歹我親哥哥還在啊,要不是哥哥又當爹又當娘的将我養大,我武松哪裡有今天。這幾年每每看到别家兄弟聚在一起說話喝酒時,我眼睛紅的都能滴出皿來。我是真真切切的想着他的,離家越久就越是想念。這次本來也不想來打攪你們的,可實在是想跟哥哥多親近親近……”
潘金蓮“哼”了一聲,徑直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也不理武松。
武松卻叫住她:“嫂嫂!”他站起身來沖潘金蓮深深鞠了一躬,“武松在這裡恭敬的叫你一聲嫂嫂,當年的事情是武松不對,但是事已至此一切也都注定,你放心,我隻在這裡住幾日便回衙門去,不會打攪你們的生活。也希望嫂嫂可以好好的替武松照顧好哥哥。武松在這裡謝謝嫂嫂了。”
我隻聽到潘金蓮的鼻腔裡響起一聲抽泣,卻沒有下文。
沒一會兒,潘金蓮收拾了碗筷過來要扶我回兩樓的房間去,武松連忙将我跟個沙袋似的一把舉過頭頂抗在了肩上:“嫂嫂前面帶路,武松扛哥哥回房間就好。”
尼瑪,扛就扛,還舉過頭頂幹嘛呀?又不是舉重表演,我也不是杠鈴啊,差一點心髒的皿就沖破腦門了!
潘金蓮也沒有什麼表示,跟個機器人一樣直接往樓上走。武松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被扛在肩頭的我甚至能聽到他緊張的心跳聲。
“就這張床了。”潘金蓮指了指房間裡的一張大床讓武松把我放下。
武松詫異道:“怎麼屋裡有兩張床?你們難道平日裡還分床睡?”
這其實是我來了以後特意要求分開睡的,我沒有想到就武大郎這種三等殘廢的身體,竟然以前要求潘金蓮每晚跟他……
哎,我還是個純潔的少女啊!我不想做百合啊!我更不想做變态啊!
“該你管的你不管,不該你管的你也少來問!”潘金蓮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之後便坐在了我身邊,也不知道是因為跟我分床睡不高興了,還是因為武松問了才不高興的。
“這是我們夫妻的房間,叔叔似乎不方便留在這裡吧?”潘金蓮見武松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又補了一句。
“哦,是,是。”武松剛轉過身,卻又停了停:“過去的就過去了吧,以後你們隻要好好過日子,武松絕不打擾。”
他說完話剛“咚咚咚”下了樓,一滴涼涼的東西就砸在了我的臉上,我微微睜開眼卻看到潘金蓮坐在床頭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