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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鄉下小兒

布衣卿相 心如朗月 3526 2024-01-31 01:12

  “前面就是陳莊了!”夏李氏一手扶着放在大腿上的籃子,另一隻手指向斜前方。

  現在天色已經大亮,夏元鼎看過去,隐藏在桑樹、梧桐樹、榆樹下,有袅袅炊煙升起。

  現在人家才剛剛開始吃早飯,他們已經走将近一個時辰了吧,回頭去看已經看不到杜山村的樣子了。

  吃着嘴裡的食物,夏元鼎不停地四處張望,不管是路邊開的野花,還是水溝裡偶爾的響動,都是他觀察的目标。

  “娘,外公家是在哪個方向嗎?”夏瑩雪咬了兩口饅頭,用纖細的手指指着一個方向。

  “對,就是在東北的方向,從我們村子出去,沿着映柳河往上遊一直走,就是李圩了。”母親解釋道。

  知道就知道吧,可是夏瑩雪在得到母親解答後特意的看了看弟弟,這令夏元鼎大為不解啊,不就是知道嗎,有什麼可得意的。

  想當年他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曉古今暢行中外。,他的大腦裡可是藏着整個世界。

  日頭漸高,再經過一個村莊以後,夏元鼎發現路上三三兩兩的人多了起來。

  有的馱着糧食,有的帶着農具,還有的拉着編制的手藝,有竹子做的和木頭做的。

  最羨慕的就是能騎馬的了,呼嘯而來,留下一地塵土飛揚。

  等到快中午的時候,夏元鼎遠遠的看去,就見一片房屋林立,多是木質結構,高低相映,沿着街道兩側分布着。

  再走進,就能看得清店家高挂的字幅了,布莊、綢緞鋪、客棧、酒樓等等。

  “我們到了!”

  “就這!”夏元鼎心裡想到,出了一個三層的酒樓,其他的都是一兩層的木質建築,這個小鎮還真是小鎮。

  村民們聚集起來的地方就是集了,是一處很大的空地,處在小鎮的南方,因為鎮子是南北長型分布,去集上是穿過鎮子的行為。

  夏元鼎就和姐姐在牛車上等着,父母要把帶來的綢緞布匹和雞蛋等賣掉。

  走走停停,就見牛車上的東西越來越少,接着就是沽酒、買鹽、買醬等的行動了。

  “元鼎,你幹嘛!”到了集上,夏元鼎想下去看看,卻一把被姐姐拉住。

  “我想下去看看,也不行嗎?”

  居然現在有人雜耍,當真是稀奇事,夏元鼎想下去擠進人群裡看看人家表演的怎麼樣,到底有沒有真功夫。

  “元鼎好好在車上待着,一會我們就回去了!”母親對夏元鼎私自行動的行為也是禁止的。母女同心,她們還真是一緻。

  “好了,到前面一人給你們買一串糖葫蘆!”夏守智許是買了酒人就有些漂了,許了兒女兩串糖葫蘆。

  聽到這話,夏李氏給了丈夫一個白眼,怪罪他就會亂花錢,但後來還是不得不掏錢買了兩串糖葫蘆,花了兩文錢。當然這隻是小錢,買鋤頭的時候可是花了夏守智五十文錢,更不要說買酒的錢了。

  幸虧夏守智還有一門石刻的手藝,這也是他能積攢起來蓋房的錢财來。他自己家的石磨就是自己刻的,還有牲畜飲水的器物。

  東西都買好之後,也是中午了,夏守智拴好牛就帶着着一家人準備吃飯了。那高挂着“酒”字的酒樓,看看就好了,哪能真去了。

  還是去在路邊支起了棚的小攤子。

  “朱五哥,來三碗面!”

  “好勒,馬上就好啊!”夏守智每次來趕集都到這裡吃面,跟這攤主也熟。

  至于為什麼隻要三碗,看看旁邊的食客就知道了,那麼大的碗足夠兩個孩童吃了。再說一碗面就十文錢。

  一股香味傳入夏元鼎的鼻子,聞了聞他就确定這是放了蔥花的豬油,轉頭望去,朱大廚已經開始往鍋裡倒早已燒開的水了,再把切成條的面條放進去。

  “要是能放點青菜進去就更好了!”看着面已經算是好了,夏元鼎還是感覺有些遺憾,但是這已經不錯了,比清水的面條強多了。

  “面來了!”

  面陸續的盛上來,圍着方桌,一家人開始海吃起來,同時夏守智還得觀察着自己的牛車,買的東西都被拿到了座位旁邊。

  看來看去,大多數都是像他們這樣穿着粗布衣服的鄉下人,也有少數是穿着綢緞的商人,但是頭戴方巾的讀書人隻是在出售筆墨紙硯的店前才看到。

  士農工商,這商人怎麼還敢穿的這麼奢華,難道這個社會已經堕落了!這種炫富的行為明顯是應該被唾棄的,可是,可是怎麼鄉民看向他們的眼神滿是羨慕。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還跟着爺爺念什麼書,不如去經商,相信憑着他的知識儲備,富甲一方還不是小菜一碟。

  誠然,他不懂得造紙,但他知道印刷;他的腦子裡背不出完整的四大名著,但他知道經典的橋段就行了,戀愛的結果不就是個化蝶嗎;他不懂得釀酒,找懂得人來慢慢試驗,時間長了碰巧就整出來了。

  想到他娘辛辛苦苦把綢緞織出來,自己身上卻穿的如此樸素,那些不适耕織的卻穿的那麼好,夏元鼎靈光一閃,嘴裡突然蹦出兩句詩來,“遍身羅绮者,不是養蠶人!”

  這下可是闖了禍了,正好旁邊路過的穿絲綢的人路過,駐足看向這個吟詩的小兒,這詩句平平淡淡的,好似在說一件事實,但是各有各的理解,而這人可能就會覺得這是有嘲諷意味的。

  “兀那小兒,剛才可是你在誦詩!”

  夏元鼎看去,這喊聲不是那一直盯着他們的穿綢緞之人,而是一個讀書打扮的年輕人。而他的手裡拿着的不是别的東西,正是白紙和筆。

  眼拙沒看到,夏元鼎掃了一眼就回過頭去,隻希望的爹的牛車此刻變成法拉利趕緊逃離這鬧市。拉車的牛低頭默然無語,它已盡力了,不滿意你可以自個下去走着。

  “停,停下!”

  夏守智趕集拉住這牛,青年書生擋在牛的前頭,非得追問下去,就說這兩句詩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為何擋在前面,沖撞了你可如何是好!”夏守智可不是想關系人家,其實他想說的是,你冒失的擋着,沖着你也是算你倒黴,可畢竟對方是讀書人,還是要給人家面子的。

  “我隻是偶然聽到‘遍身羅绮者,不是養蠶人’兩句,實是應時應景之句,不知你家小兒從何處學的,沒想到在這窮鄉僻壤,竟有如此大才,應該早去拜訪才是!”說完這書生一臉陶醉。

  聽完書生這話,夏守智回頭看向兒子,小聲問道:“元鼎,你剛才說的那兩句?”

  難道實話實說是北宋的一個叫張俞的詩人寫的《蠶婦》,這個肯定不行。據為己有,說是自己作的,也不怕風大閃了他的舌頭,一個字都沒認全的小孩就能作詩了,不太現實,你能想象要成為詩人還得憋個十年八年的痛楚嗎。那隻有一條路走了。

  “從爺爺處學來的!”夏元鼎這話說的也很有技巧,并沒有說一定就是爺爺寫的詩。

  “那不知令尊所居何處,可否告知名諱?”

  “不行!”夏守智剛想告訴人家,夏元鼎立馬出聲反對,這很反常。

  “元鼎,這是為何?”随着這句問話,八隻眼睛在盯着他,讓他老實交代。

  強大的壓迫氣場并沒有讓他屈服。隻見夏元鼎從容不迫的從背包裡拿出母親煮給他的白水雞蛋,一共煮了兩個,現在就剩下一個了。

  把雞蛋剝了殼之後,掰了一半塞給姐姐吃,然後夏元鼎問道:“好吃嗎?”

  “有點噎人,我要喝水!”夏瑩雪吃完後說道。

  夏元鼎轉過頭去,表情強行的保持平靜,然後回過頭笑着把另一半雞蛋讓母親吃下。同樣問道:“娘,雞蛋好吃嗎?”

  “好吃,鼎兒真乖!”夏李氏笑着說道。

  這才是真親人啊,夏元鼎内心終于憤怒化為喜悅,然後鄭重其事的對着年輕書生說道:“雞蛋好吃就行了,何必知道下蛋的老母雞呢!”

  此話說完,人愣住,而夏元鼎已經讓爹趕緊走了。

  等年輕書生反應過來,一看牛車又走了一小段距離,再想追上前又覺得不妥,随即在後面大聲呼喊:“在下三合縣費家村費鳴遠,令尊路過請務必到家中做客,必掃榻以待!”

  “費郎何故歎氣!”碰巧有人路過,認得費鳴遠,出聲詢問。

  “你看,不知道他們住在何處?”指着已經遠走的牛車,費鳴遠有些不甘。

  “嗨,這個還不簡單,你去朱五的鋪子問問就知道了,他一準知道!”有人為費鳴遠支了招。

  朱五會不會什麼都說,夏元鼎不知道,他也毫不知情,還沉浸在雞蛋被吃了的氣氛裡。

  太陽已經南轉西,他們倒是感覺到有些熱了,還好帶了水,不然口渴就難捱了。

  行至半途,夏瑩雪臉紅的提了個請求,于是車子不得不停下來。夏李氏陪着女兒去了路邊的草叢裡方便,牛也悠閑的吃起路邊的草來,夏元鼎趁機下車摘了幾朵小花,紅色和藍色的都有,就是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

  繼續趕路,再也沒有背靠大地面朝藍天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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