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讀書識字終歸不會是那些連飯都吃不上的窮苦百姓能奢望的事情,江南一地不知有多少書院開辦,裡面的寒門學子又能有多少呢?
書院開設很多,裡面的學子身份也比較多,有世族子弟也自然會有商賈子弟。
精明的商人從來不會做賠本生意,送子侄去上學這也算是一種投資,就算自家孩子不太争氣不會讀書,但要是能夠結識幾個來頭不小的公子哥兒,又或者是提前榜上将來舉人進士的文曲星,依托這一同窗之誼,可是能夠省多少事喲。
這就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書院麼,雖然大大小小的圈子雲集,但終究都是為考科舉所服務的。學院裡尖子生最受歡迎,其後才是那些家世不凡的學子。
而李福梁呢,父親是個屠豬賣豬的,本身成績又不好,吟詩作賦的本事那自不用多說了。身份如此卑微,又無出頭之日,自然不受待見。
所以他被派出與享有百年鬼才之名的王乾比拼,不就是自取其辱麼,所有人也就是當個笑話來看。
就算當時他作詩驚豔四座,但仍然有許多學子認為李福梁不知是從哪裡聽的、抄取來的,對于王乾極度不公平,再加上他對儒士的嘲諷,被認為新學的奸細。
新仇舊恨一起算上,所以才會有那般大的反應。
就連老院長都不相信是李福梁作的,更何況其他知根知底的學子了。
這時被李福梁在書院裡唯一的朋友常斑嘲笑,李福梁卻并未在意的繼續吹噓道:“可還别說,用名家詩句大罵那王才子一回,當真痛快。”
“呵呵,得了吧,你個小子最好還是小心些。别被那王才子碰到,都是文人打肯定不會打,但不知道會怎樣編排你。”
說來這常胖子和李福梁做朋友,除了是臭味相投之外,還有一點同病相憐的味道。
他老爹生意做的挺大,但傳揚在外的名聲不太好。專門就是做那些别人不愛做的小東西,比如夜壺、擦屁股的糙紙,甚至是女人要用到的私密東西也都略有涉及。
這些都是人每日要用,與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永遠都不會愁賣。但被人鄙視久了,常老爹也是發了狠死命常斑好好學習,考個功名光宗耀祖。
快要臨近考試,壓迫尤甚,弄得常胖子是苦不堪言。
一個破落商販,一個屠夫之子,身份上倒也是配得。
“哎呦,不是我跟你說,我那個爹喲。已經下了死命令,如果說是考試考不上,有我好看的。完了,完了。”
一聽常斑說起科考的事情,李福梁心裡也有些着急,必須得加快進程了。
得先完成了那李什麼白的任務,才能對即将到來的科舉充滿信心。
一個人在滿不在乎的時候,除了是對即将到來的大事充滿信心之外,就完全是放棄了。
對于李福梁,常斑更加傾向于後者,那雙小眼睛轉來轉去認為自己也是那需要幫助的人,隻能有些灰敗臉色的勸慰道:“放心,我們兩都是難兄難弟,你考不上,我也定考不上。唉~
對了,聽我老爹說今天會拜訪一個大才子,王乾在他面前比起來可什麼都不是。常亦聽說過嗎?就是我那遠房表哥。”
“常…常亦!”李福梁驚呼一聲,見柳才人的目光向着自己這邊望來,連忙翻開書裝作認真溫習的樣子。
等那充滿危險的目光掃射過後,在一片安靜的教室之中,李福梁壓低聲音問道:“可是那新學的複社社長麼?”
常斑肯定的點了點頭說:“瞧見我這姓氏就能夠猜出幾分來了,我爹帶我去拜訪他也是為之後的科考做些準備。看看,能不能在關鍵時候幫幫忙什麼的。”
堂堂複社才子,是會為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方表親冒險作弊麼?要知道他是代表新學的領袖,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呢,一旦出點纰漏任何人都承擔不起。
看常胖子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李福梁搖了搖頭。他爹是何等精明的人,帶他去走門路不過就是個噱頭,套套關系才是正理,誰都知道常亦考上江甯案首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時候從巳時慢慢到了午時,日上三竿了也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哪怕學習再緊張,但一日三餐的時間還是會給的。
李福梁此刻是多麼羨慕紅鳳書院,居然還有課後休息的時候。李福梁轉了轉因為睡得有些發軟的脖子,午飯沒有準備,卻是萬萬不敢回老爹那裡去吃的。
今早耽誤了他的殺豬大業,沒準在這個時候正等着自己上門去呢。
李福梁鋪了鋪因為方才睡覺而有些折皺的書角,心裡頭暗想着也不知道蘭嫣和她伯伯怎麼樣了。
就算心裡裝着個情人,但也抵擋不住肚子中饑餓的感覺。特别還是一到飯點,那些個士族、商賈的公子在下人的安排下,幾個桌子并在一起美食滿滿當當。
食物的香味飄散過來,有白斬雞,也有糖醋魚,甚至連着大補的王八湯都有,其他名裡名堂的花式菜肴就更多了,以李福梁窮小子的見識還認不出都是什麼菜。
“聽說了麼?昨晚,就在西市有一群扶桑武士鬧事,有一個俠士大喊欺我大梁無人,沖上去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這群倭國的矮子,但出手重了些,官府追查下現在還在逃。”
“哪裡是什麼俠士啊,當日我家就有一個家仆在現場。老姚,你說,當時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被分到差生雲集的丙字班,一群公子哥兒對于讀書是死了心,但是關于八卦上面還是非常感興趣的。
一旁的仆役聽見主子叫喚,還是親切的稱呼自己為老姚,一顆心歡喜的快要炸了,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
怕答不出話,讓自家少爺在同窗面前失了面子,也是臨場點将來不及思考,老姚幾步上前就實話道:“當日的情形是這樣的。前頭雖然奴婢也沒瞧見,可聽在場的人說是有倭國武士鬧事,打砸搶讓着衆人好不憤怒,但有些顧慮不敢上前。
也就在這時,一個青衣學士上前了……,一曲詞可謂是唱出我大梁男兒的心聲,幾十條漢子下手又沒有個度,釀成此等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