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現身處牢獄,生死未蔔,還望先生早施良策,依雲定當做牛做馬服侍先生,以報先生恩德。”木依雲又跪在了左軒面前,早已哭成了淚人兒。
“木姑娘,快快起來。在下行走江湖,最倚重的就是信譽二字,你盡管放寬心,不出兩日,你定會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爺爺。不過,我這思索計策需要十足的心态,先去郊郊遊,散散心,就神清氣爽了嘛。”左軒趕緊扶起木依雲。
劉紫菁知道左軒一向行事詭異,但每件事都做得有目的性。雖目前猜不透這人去郊遊的目的,但定是有原委的。更何況,接觸左軒這些天,她越發覺得這張臉龐似曾相識,有一種莫名地親近感,于是也寬慰木依雲道:“木姑娘,你就依他罷!咱們順道欣賞下錦繡山川,也未嘗不可!”
“劉姑娘,你誤會了,我說得是我一個人去郊遊,至于二位,還有任務分配的嘛。”
“你――”劉紫菁氣不打一處來。
左軒沒理會她的怒火,繼續問道:“劉姑娘,你出身名門,知曉江湖事,請問一下當今江湖,誰的醫術最高明呢?”
“當今醫術最高者,自然當屬我茅山派三茅真君之一的‘藥尊’茅度師伯了。”
劉紫菁信任左軒,竟然連玄武七宿苦逼都不說的師門,此刻也毫不避諱地告知了左軒。她心中轉怒為喜,這左公子果然還是在惦挂着救人的事。
“哦!原來是姑娘的師伯啊。那這樣一來我這妙計實施起來怕是有一點難度了。”左軒面帶難色地說道。
“你莫非是想要借用我師伯的名号?師伯一代宗師,雖隐居深山,卻常懷濟世救人之心,每年都要下山雲遊行醫,醫術醫德都已冠絕江湖。他老人家宅心仁厚,要是得知左公子用他名号拯救黎民蒼生,定然也不會計較的。”
這劉紫菁猜出了左軒的心思,不但沒有怪罪于他,反倒是寬慰起了他。
左軒大為詫異,這劉紫菁不單善解人意,而且通情達理,确實是世間少有的女子。
他轉而對劉紫菁說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冒犯了。劉姑娘,還要勞煩你去城内放一個消息,就說‘藥尊’茅度真君嫡傳弟子‘卧龍先生’雲遊至此,明日清晨于城西翠竹居派送治瘧疾良藥,數量有限,派完不候。至于如何讓大家相信是尊派的人,我想依劉姑娘的聰明才智,定是不難吧。至于木姑娘,也有一件事需要勞煩。正所謂,醫要見療效,先把錦旗挑。所以需要姑娘為我趕制一面幡旗,上書‘懸壺濟世’四個字,越是顯眼越好。”
見左軒前前後後說得有闆有眼,更何況劉紫菁見他連天底下施毒最厲害的玄武門的毒藥都能解,自然是有點醫術。
于是二人應允着忙各自的事去了。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晚風拂面,一抹柔和的晚霞映照着望月湖畔的翠竹居,為這簡陋的茅廬增添了幾分溫馨。
劉紫菁已将消息散到城中,木依雲卻是買了一面無字的幡旗,用心一針一線地繡起了“懸壺濟世”幾個隸書大字,繡完以後,果然如同左軒要求的一樣,甚是顯眼。兩人坐在望月湖邊的一個小涼亭休憩,卻唯獨不見這“卧龍先生”左軒的影子。
“這登徒子!又本性暴露,醉心山水去了。”劉紫菁抱怨道。
“紫菁姑娘,你看這湖中的晚霞多美啊。”木依雲心裡其實比劉紫菁更加着急,隻是礙于情面,不敢表露,所以故意岔開話題道。
“晚霞雖美,哪裡美得過兩位如花似玉的仙女美貌呢。”二人正在談論,卻見左軒臉凍得通紅,雙手緊緊抱着一捆青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這涼亭邊。
“你腿怎麼了?”劉紫菁關心道。
“回來的時候怕趕不上城門,走得急了些,摔了一跤。腿沒事,就是摔到屁股了。”
左軒這話一說完,劉紫菁和木依雲二人掩面而笑,暗道這人怎地如此粗鄙。
“左公子,這麼多青蒿用來作甚的?”木依雲好奇地問道。
“這可是我的寶貝啊,找了好一下午才找到的,妙計能不能成就全依仗它們了。木姑娘,家裡還有幹淨的鞋子麼,剛剛在江邊拔青蒿的時候不小心踩到水裡,把鞋子弄濕了。”
劉紫菁與木依雲二人剛剛沒有注意,這會才發現左軒的靴子确實已經濕漉漉的了,再瞅瞅他那被這刺骨秋風吹得通紅的臉龐,頓時心生憐惜。
“原來這登徒子卻是去尋找藥材了,我還誤會于他。如此天寒地凍,哪個會有那心思去遊山玩水?我一開始為何就沒想到這一點呢?可恨這呆子又不明說。”
劉紫菁心裡暗暗自責道,她又瞟了一眼左軒的狼狽樣,鼻子感覺陣陣酸味。
那木依雲卻是飛奔到廚房為左軒打了一盆早早備好的熱水,又找來了一雙爺爺穿過的布靴。
左軒泡了個熱水腳,又換上幹淨的鞋子,一股暖流瞬間湧上了心頭。而此時,劉紫菁也已将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桌。
“看不出呀,劉姑娘,瞧你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竟還做得這麼一手好飯菜。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啊。”左軒看着那一道道精緻誘人的菜,邊吞着口水邊笑道。
“偏你福氣好!我此生也隻為一個男子做過菜,便是我父……父親,你便成了這第二個了。”
“哦?就沒給情郎做過?”
“作死!”劉紫菁提掌就劈了過來,左軒趕緊躲開,他是領教過那掌劈兇口的滋味的。
劉紫菁剛要追趕,卻見旁邊木依雲看着二人“咯咯”直笑,自知失态,臉刷的一下紅了。
然而沒一會,這“情郎”兩個字卻又讓他怵在那發起了呆。顯哥哥,你到底在哪?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偏不信。你快點出來啊,菁兒快撐不住了。一枝梨花淚又止不住飄落了下來。
這一哭,看得左軒和木依雲二人面面相觑,如同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頭腦。左軒稍稍思索,随即明白,看來又闖禍了。
空氣異常甯靜,誰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去打破這甯靜。
左軒畢竟不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他終于忍不住大聲喊道:“吃飯啦!吃飯啦!今天屁股摔到了,得補回來。正所謂以形補形,我要吃雞屁股,我要吃雞屁股,給我夾個雞屁股。”
“噗嗤!”剛剛還在傷心的劉紫菁一聽左軒這粗鄙的話語,忍不住破涕為笑。那木依雲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來。
“偏生你在用膳時候說些粗鄙俗氣的下流子話來,這還叫我二人如何用得下這晚膳?”劉紫菁責備道,臉上卻是一臉笑容。
“咯咯咯!劉姑娘說得對,我此刻也是一口都噎不下了。”木依雲也附和道,心裡卻是暗暗贊歎這左公子行為處事看似癫狂,實則處處用心。
“那感情好,沒人跟我争,我能多吃點了。”
用完晚膳,三人一起熬制起了那一捆青蒿,最後将提煉的湯藥裝了滿滿一大陶罐。
“這青蒿果真能治瘧疾?”木依雲疑惑道。
“這當然,我們提煉出來的這一罐子精華湯藥叫青蒿素,在我們家鄉那是根治瘧疾的良藥。我們家鄉有一位屠姓女大夫,發明了青蒿素,拯救了千千萬萬黎民百姓的生命,為此還獲得了諾爾貝爾獎呢。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很好學的,于是通過一位名叫度娘的傳奇女子的引薦,和這屠大夫學了一年的治瘧疾醫術,也算是略有建樹吧。”
“偏你又杜撰些虛假的故事來往自己臉上貼金。那個諾什麼獎的聞所未聞,估計就是下裡巴人的獎賞罷,偏生你描述得跟天上神仙的恩賞似的。”
劉紫菁不屑地說道,她畢竟打小生活在天下醫術正宗的茅山道派,自然有一種傲視群雄的存在感。要說這劉紫菁不屑也不無道理,畢竟這提取青蒿素的法子還是受益于煉丹家葛洪的《肘後備急方》,而這葛洪也是兩百年後的茅山道派宗師之一。
“劉姑娘,這我可一點也沒誇張。在我家鄉,諾貝爾獎那比天上神仙的恩賞管用多了。諾貝爾獎涵蓋文學、經濟學、物理、化學、生物醫學等領域,隻要你在任何一個領域獲獎,那都是受世人敬仰的一代宗師啊。”
“左公子,為何這個獎賞未涵武學、耕種、紡織諸領域呢?”木依雲聽得入了神,好奇地問道。
“木姑娘真是聰明伶俐,舉一反三,孺子可教也。你這想法着實是大大的前衛呢,有見地,有見地。等我回去倒是可以和評獎委員會建議一下。不過這諾貝爾獎注重基礎學科,那耕種學、紡織學都是應用學科。要那評獎委員會接受我的建議,目測還是有點難度的啦。至于這武學嘛,我家鄉倒是有另外一個項目,叫做奧林匹克運動會,可以沾點邊。像劉姑娘這麼好的輕功,參加個女子跳遠跳高跳水什麼的沒準還能拿幾塊金牌哩。”
“呸!誰稀罕那勞什子金牌。”
一聽說要自己拿修為十幾年,天下正宗的茅山輕功去參加什麼鄉裡運動會,劉紫菁甚是氣氛。不過這又是基礎學科,又是應用學科,又是奧林匹克的,倒聽得木依雲和劉紫菁二人暈頭轉向,雲裡霧裡。
“左公子,你懂得真多。”木依雲贊道。
“那當然,我這卧龍先生的名号也并非是投機取巧得來的。區區在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用那八鬥才華,五車學富,以及翩翩風度征服廣大粉絲方才掙來了這響當當的名号。”
“卧龍先生有此經天緯地之才,想必令師必定是一位世外高人吧。不知先生師從何處呢?”劉紫菁見那左軒自信心爆棚,故意譏諷道。
“劉姑娘,你這話就不對了,為什麼師傅就一定會比徒弟牛逼呢,不是有一句話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嘛!不過你倒是說對了,我師傅确實是一位世外高人,她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用才華混迹江湖。她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是千千萬萬宅男心中的女神,萬萬千千腐女自慚形穢的對象,江湖人稱‘度娘’是也。”
“度娘?就是你說的引導你拜谒屠大夫的那位奇女子嗎?身為女子,竟然能成為卧龍先生的師父,着實令人欽佩,有機會還煩請左公子引領依雲一睹這度娘大師的風姿。”
木依雲說道,這本是一個男權的時代,有這麼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子形象,自然是讓其他女子仰慕傾拜的。
“正是,正是!我自受師傅傳道授業,再加上自己天賦異禀,現在也可以說是另辟蹊徑,獨樹一幟了哩。不過家師早已隐匿江湖,連我也很難找到了,木姑娘怕是沒有這個機會啦。”
“那倒是可惜了。”
“木姑娘,莫要信他胡言,他本是杜撰了這麼個人,被你這會一問,定是心虛了,才出言搪塞你的。就算他那師父真實存在,偏也隻教會了些奇淫巧技的本事,正經詩賦經學,怕他是一竅不通罷!”
“珠與玉兮豔暮秋,羅與绮兮嬌上春。愛與恨兮千山雪,不忍回眸幾度秋。敢問劉姑娘,這幾句詩如何?這還隻是區區在下萬千詩作的冰山一角呢。”
左軒這四句詩一出,劉紫菁登時目瞪口呆,木依雲也是暗自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