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如此庸官,坐食漢祿,不能分君之憂,反倒魚肉百姓,實在可恨至極。”聽左軒這麼一分析,劉紫菁越發憤怒。
“庸官固然可恨,隻是當務之急不是做憤青,而是要想個法子救出許爺爺才是。”左軒說完陷入了沉思。
“此人看似放蕩不羁,卻有一副行俠仗義的狹義心腸,倒是難得。”劉紫菁心道,她對左軒的好感瞬間又增了幾分。
“左公子與依雲祖孫二人萍水相逢,卻能慷慨仗義,依雲感恩戴德,今生依雲卑微,無以為報,來世定結草銜環,以報公子之恩。”
那木依雲身份卑微,這輩子也沒受過什麼人正眼瞧一眼,更别說受什麼恩德了。爺爺出事的時候她就多想能夠找個依靠,然而她自知沒那麼好的命,就隻能飛蛾撲火般以自身柔弱的身軀去抗争。此時卻見一個萍水相逢的男子竟然能夠熱心搭救爺爺,瞬間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就好比一隻被雄鷹追趕弱小雛鳥找到了一處安身躲命的洞穴一樣。因此說完,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左軒顧不得那“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趕緊伸手将她扶起:“木姑娘,使不得。正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遇到這種情況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左軒當然不敢提這件事本身就是由他二人而起的。
那木依雲趕緊把手從左軒手中抽出,耳根瞬間绯紅,那嬌态,越發惹人憐愛。
“你也别先承攬别人的謝意,等到想出法子,救出老爺爺再領情也不遲。”劉紫菁說道。
“劉姑娘,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在下文韬武略,行走江湖從來都是靠真本事讨飯吃的。之前為你展示過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經緯之才,以及望穿心神的江湖絕技,其實都隻是區區在下八鬥才華的冰山一角。在下在江湖上還有一個響當當的外号叫‘卧龍先生’,那是江湖同仁敬仰區區在下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軍師之才而贈予在下的。”
“哦?那倒是小女子一葉障目了,紫菁也算是出身江湖名門,卻并未曾聽說過有關‘卧龍先生’的事迹。敢問‘卧龍先生’可有對策營救許老爺爺呢?”
“唉,這也不能怪你,一來你年紀尚小,頭發長,見識短也是人之常情。二來,鄙人一向講究高調做人,低調行事,所以許多事情并未公諸于衆,以至于江湖流傳甚少。總之,你們放心,山人自有妙計。到時候計成之日,保準那國相老爺八擡大轎将許爺爺擡回家。”
“既然‘卧龍先生’如此成竹在兇,紫菁冒昧問一下這妙計第一步如何實施呢?”劉紫菁見他狂妄自大,故意譏諷道。而那木依雲卻是瞪大了眼睛滿懷期望的望着左軒。
“我這妙計需從長計議,急不得。現在疫情剛剛爆發沒多久,許爺爺暫時應該無性命之憂。咱們這第一步嘛,當然是先找個歇腳的地方,好好洗個熱水澡,睡個美容覺咯。”
劉紫菁與他相處這幾日,見他雖然講的話看似虛無缥缈,所承諾的事情卻沒有一件食言的,因此也自然信任她,就不再與他拌嘴了。
“是依雲失禮了,二位長途跋涉,依雲一心惦記着爺爺,未曾盡到地主之誼,還望二位見諒。寒舍就在臨湘城西北角,如若不嫌棄,二位可否屈身前往下榻?”木依雲欠身道。
“依雲姑娘願意收留我二人,實乃我等福分,我二人感激不盡,何來嫌棄之說。”劉紫菁趕緊回禮。
三人相談甚久,不知不覺,晨霧已散去了大半,依稀可看見三三兩兩入城的人影了,三人随即也加入了那入臨湘城的隊伍。
進入臨湘城,與外面的甯靜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兒已經開始騷動熱鬧起來。這臨湘城雖比不得洛陽長安等大都市的繁華,但之前一直作為長沙國的都城經營兩百多年,自然在這南方算是一枝獨秀的。
此時左軒正處在自城門延伸而來的中央大街,街道上鋪滿青石,那青石見證了這座昔日王城的滄桑變遷,似乎每一塊石頭都有一個前人的腳印,每一塊石頭都訴說着一個感人的故事。
左軒知道,古臨湘城就是現代長沙市的芙蓉區,那就是自己平時上班回家兩點一線的地方,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具體處在那個位置,但是魂魄仿佛瞬間又回到了那魂牽夢繞的故鄉,久久徘徊,不能自拔。
他環顧四周,想找到一絲熟悉的影子,卻見街道兩旁林立的不是鋼筋水泥,不是高樓大廈,而是清一色低矮的木瓦店鋪;不是熟悉的酒店、KTV、肯德基、電影院、商場……而是有幾分陌生的客棧、酒肆、茶坊、米店等等。那些店鋪大多兩三層,高的四五層,木闆牆身古色古香,飛檐青瓦鱗次栉比,此刻晨霧若有若無,恰恰為這座城池抹上了幾分朦胧的詩意。
勤快的店主已經早早打開店門,迎接四方來客,稍稍滞後點的也在急促地松開門闆,而那些懶惰的店主則依舊是大門緊閉,一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路邊賣菜的,賣米粉的,賣混沌的,賣字畫的小攤小販開始扯起喉嚨吆喝起來了,夾雜着時斷時續的粼粼馬車聲,茶坊裡喝早茶的人們閑談聲,進城采購遊逛的人們的腳步聲,譜成了一首别具韻味的江南小調。
穿越這片鬧市,左軒恍若隔世,飄蕩的思緒久久不能停歇。等到來到一座坐落在一片寂靜的竹林的草廬,左軒才回過神來,擡頭卻見那草廬上書“翠竹居”三個字。
這翠竹居三面被竹林環繞,隻有前面是一片開闊地,緊鄰一個小而精緻的湖泊,那湖泊的名字叫做“望月湖”,據說能在湖裡見到整個臨湘城最美的月色。
此刻微風掃過湖面,泛起粼粼碧綠色的波浪,如同輕展的綢緞,光滑柔和。
這小小茅廬,雖然簡陋,選址卻是如此講究,茅廬裡面的陳設也盡顯清新雅緻。由此可以窺見女主人品性,雖身份卑微,卻注重修身養性,追求别具一格的生活品質,如同一朵綻放在空谷的野百合。
左軒對這木依雲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同時他也對那神秘的林秀山莊也充滿了好奇,一個小小婢女尚有如此格調,這木莊主看來絕非池中之物。
“木姑娘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啊!”左軒對這小而别緻的茅廬甚是喜歡,他一邊欣賞着屋内的陳設,一邊誇贊道。
“左公子見笑了。依雲乃一介青衣,未曾有福分享受人間。依雲不敢奢求有何享受,但求平平淡淡,了此一生。”木依雲已經在裡屋褪去那一身假新娘服,卸掉粉黛,換上了平日的青衣布衫,沒了那初見時的豔麗,卻多了幾分素雅,左軒忍不住又怵了幾秒。
“紫菁姑娘,這身綢衣是林秀山莊陶老夫人賞賜給依雲的,依雲自知身份卑微,未敢穿着。姑娘如若不嫌棄,就暫時将就換上罷!左公子,家中貧寒,确實找不出綢緞男衫,這是爺爺的粗布長衫,委屈公子了。”木依雲給二人準備好換洗的衣裳,就又忙活着去廚房燒二人洗浴用的水去了。
這木姑娘長得漂亮,人又知書達理,還那麼勤快,要是放到咱那個時代,絕對搶手啊。左軒望着木依雲的背影,沉思良久。
待到中午時分,木依雲開始在廚房忙活着做飯菜了,而那劉紫菁卻是梳洗了許久還不見出來。左軒百無聊賴,又拿出他那隻陶笛把玩起來。
他記得去年有幸在長沙聽到了著名陶笛大師周子雷先生現場演奏的一首《千年風雅》,然後就深深的愛上了這首曲子,于是練習了好幾個月,總算也是能吹出個樣子了。此刻有感,他就擺開架勢,吹奏起了這首曲子,一個個醉人的音符在這片寂靜的竹林飄蕩了起來。
“你吹得又是什麼曲子?”一曲終了,左軒正在沉思,卻聽見有人在問他。回過頭,看見劉紫菁已經伫立在了身邊,隻見她換上了木依雲珍藏的衣裳,上着一件淡雅的素白色的直裾深衣,下着一件湘绮羅裙,腰系一根鵝黃色綢帶,較之前那一身黑衣變換了一種風格,亭亭玉立,清秀可人,直看得左軒差點流出哈喇子了。
被左軒一瞅,劉紫菁羞澀地扭轉了一下身子,耳根陣陣绯紅。
左軒怕再看,這小妮子又要出掌什麼的,趕緊起身也去洗浴更衣去了。
待到用完午膳,左軒對木依雲說道:“木姑娘,不知這臨湘城郊可有什麼名山大川,旅遊勝地啊。在下初到寶地,還未曾好好領略這裡的山山水水呢。”
他這話一出,劉紫菁和木依雲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