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于荊州大族襄陽蔡家的蔡和,雖然隻是旁系子弟,但從小到大也是衣食無憂,更因為從小便堅定地跟在了蔡瑁的屁股後面混飯吃,長大了也理所當然地混上了一份差事。
襄陽城的北門,緊靠大江天塹,位置極其重要,來往客商也是極多。因此北門守将這個職位雖然不高,但油水卻非常足,沒有什麼太大志向的蔡和,對目前的生活也是非常的滿意。
但是,就在昨天深夜時分,匆匆返回的蔡瑁,給他帶回了一個噩耗,那就是他的安生日子到頭了。
開門迎賊,圍攻州牧府這樣的大事,對于蔡和這樣的小人物來說,實在是太過驚悚了一些。但是沒辦法,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在蔡瑁面前,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蔡瑁的決定,便是他的決定。
所以,盡管内心裡不停地打鼓,蔡和還是準時地打開了城門,将如狼似虎的新野兵迎進了城内。
情知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蔡和一咬牙和新野軍合兵一處,上前引路,直撲州牧府而來。
死神降臨的那一刻,蔡和心中最懊悔的,便是不該抱着搶功的念頭來趟這攤渾水。這潭水浪太大,不是他一個小人物能夠摻和進來的。
“當!”的一聲巨響,蔡和的耳邊傳來了一聲不屑的嘲諷,“慫包!”
驚愕地睜開了眼睛,蔡和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死裡逃生的感覺,讓他欣喜若狂,顧不上去感謝替他擋開必殺一箭的關羽,自然更不會理會救命恩人的嘲諷,連着深吸了幾口氣,癫狂一般的哈哈大笑起來。
眼看着自己的必殺一擊落空,文聘的表情變的無比的凝重。剛才這一箭,他用上了所有的力氣,快逾閃電流星一般,卻被那個身高八尺有餘的紅臉大漢不費吹灰之力一般地擋住了,這讓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巨大壓力。
早就聽說,劉備麾下關張二将有萬夫不當之勇,文聘之前還不以為然,現在才意識到,如果是正面交鋒,那麼一向自負武勇過人的自己,恐怕很難讨到什麼便宜。
“放箭!”
短暫的失神之後,文聘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擁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的他,無論什麼時候,都能保持絕對的冷靜。
所以,他很快就察覺到了敵兵的劣勢所在。
無論是新野軍還是北門守軍,來勢雖然兇猛,但他們的武器裝備相比于自己的城防營,都有着巨大的差距。所以,自己這邊的兵馬數量雖然處于劣勢,但也未必沒有一拼之力。
劉表對劉備從來都沒有真正的相信過,所以發給新野軍的器械軍備,全都是其他各處兵馬淘汰下來不用的,自然就更不會給他們配備弓弩了。
所以,在城防營的箭雨攻擊下,新野軍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的回擊來,除了架盾硬抗之外,完全沒有其他的辦法。
沖在最前面的關張二将,雖然能憑借遠超常人的身手或者躲閃或者格擋開密密麻麻的羽箭,但也最多隻能保證自身的安全,想要沖上前去近身厮殺也是根本就沒有可能。
“二哥,怎麼辦?”
頭發胡須全都炸開的張飛,瞪着銅鈴般大小的眼睛,聲音裡充滿了焦躁和狂暴。加上戰鬥力及其一般的北門守軍,他們的總兵力也不過隻有兩千人,如果不能在最短時間内破門而入,生擒活捉了劉表。等到駐紮在城内各處的荊州軍反應過來,那麼等待他們的,将隻有死路一條。
關羽棗紅的臉龐,已經變成了吓人的烏黑色,和張飛一樣,他也是心急如焚。可以說,他們這一次,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死一搏,不成功便成鬼,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所以,隻能拼上自己的這條性命了!
關羽猛然揮刀振臂,虎吼一聲道:“不想死的,跟我往上沖!”
不等關羽話音落下,張飛就已經急不可耐地沖了上去,手裡的丈八蛇矛槍舞成了一個風火輪般,将所有朝他激射而來的羽箭擋在了身前。
在張飛的掩護下,關羽單手拖刀,鋼牙一咬,重達八十二斤的青龍偃月刀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朝着密密麻麻的荊州兵飛了過去。
好似一片黑雲當頭壓下,罡風凜冽撲面而來,所有的荊州兵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然後在一片驚恐的怪叫聲中四散奔逃開來。
“都給我穩住!”
文聘一咬牙,不進反退,棄弓拔刀,大踏步上前雙手托刀便義無返顧地迎了上去。
将是兵之膽,文聘的勇敢,感染了所有的荊州兵,他們不再恐懼,也不再驚慌,手中的弓弦再度拉開,滿眼怒火地朝着趁機飛撲而來的新野軍發出了又一輪的攻擊。
“哐當!”一聲巨響,好似平地起了個驚雷,一長一短兩把刀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狠狠地折磨了一下所有人的耳膜。
“噗”的一聲悶哼,連着倒退了好幾步的文聘,隻感覺兇中的皿氣翻騰,一股熱烈叢喉嚨深處不受控制地湧上來。
緊咬着鋼牙,面色潮紅的文聘,努力将這股氣皿壓了回去,然後就感覺渾身好像散架了一般的難受。關羽的這一擲之力,力道何止千鈞,也幸虧文聘手中握着的,是反複捶打而成的百煉寶刀,否則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在和青龍偃月刀的劇烈碰撞之下,僅僅隻是留下了一個豁口那麼簡單。
“狗賊,納命來!”
死裡逃生撿回了一條命來的文聘,還沒有緩過勁來,耳邊便傳來一聲暴喝,再一次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住了。
好似黑金剛一般刀槍不入的張飛,硬生生的在漫天箭雨中殺出了一條皿路,渾身上下挂滿了羽箭好似刺猬一般,殺意凜然地沖到了州牧府的大門前。
而文聘,便是張飛眼中,首當其沖的該死之人!
“保護将軍!”
“火力覆蓋,射死這個黑大漢!”
虛弱的文聘,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甚至他根本不敢張嘴,因為他害怕一張嘴,喉嚨裡湧動着的熱流便會控制不住地噴薄而出。
戰場上,弓弩手的威力很大,但也有着緻命的缺點,那就是一旦被敵人近身,瞬間便會叢生命的收割者變成待宰的羔羊。
所以,五百城防營,在張飛兇神惡煞地沖到身前之後,瞬間亂作了一團,棄弓抛箭,沒命的四散奔逃。
文聘滿心不甘的被兩個親兵架住逃進了州牧府,他拼盡了全力,卻還是沒有堅守住對黃忠的承諾。他自責,他懊惱,他恨不得沖上前去和那些該死的狗賊同歸于盡。但是,他真的耗光了所有的力氣,他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聽他的指揮了。
“哈哈哈哈,劉表老賊,識相的話,便快快出來受死吧!”
張飛一頓橫沖直撞,站在州牧府的大門裡面得意地叫嚣着。
他的視線範圍内,所有的敵人都在夾着尾巴逃跑,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可一世的驕傲。
但正所謂樂極生悲,張飛并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一支森冷的羽箭,已經在暗處悄悄地對準了他的脖頸。
“三弟,快閃!”
相比于張飛,關羽就要冷靜的多了,跟在張飛身後,他剛剛撿起來自己的青龍偃月刀,便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濃郁的殺氣撲面而來。
警覺地擡起頭來四下觀望了一眼,他的一顆心便瞬間沉落到了谷地之中。
顧不上去想太多,關羽猛地一躍,從後面抱住了張飛發力往地上狠狠地一按。
後世的評書之中經常說起,甯學桃園三結義,莫學瓦崗一爐香,那邊是因為,相比于瓦崗山上的那一群各懷心思的人,桃園結義的三兄弟,才是真正能夠生死相托的真兄弟。
關羽在生死一線之際,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救回了張飛的性命,他自己的臉上,卻挂滿了痛苦的神情。
隐藏在暗處的黃忠,滿臉遺憾地搖了搖頭。方才的這一箭,他本以為會萬無一失,卻沒想到張飛的命還真是夠大的。
“二哥,二哥你沒事吧?”
回過神來的張飛回過身來,看着深深刺進關羽左臂裡的的那支羽箭,目光裡充滿了愧疚與感激。
豆大的汗珠叢關羽的額頭上滴下來,緊咬着牙關他艱難地搖了搖頭,擡起右手來指了指州牧府的後院,“莫要,莫要放跑了劉表……”
“二哥你放心,老賊逃不掉!”
張飛小心地放下關羽,交給他的親兵照看,猛然站起身來,狠狠地攥緊了蛇矛槍,大踏步朝着後院飛奔而去。
“嗖”的一聲脆響,黃忠射出了第二箭。可是箭矢剛一離手,他便苦笑着搖了搖頭,轉身朝着後院而去。
已經吃了一次暗虧的張飛,早已經提高了警惕,而對于他這種頂級武者來說,一旦認真起來,就算是黃忠這樣的神射,也很難再給他制造太大的麻煩。
“隻會暗箭傷人的藏頭小賊,可敢露面與我光明正大的一戰?”
張飛的暴喝聲,回響在整個州牧府之中,如同陣陣驚雷一般,讓已經退到了後院的劉表,臉上完全沒有了半點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