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楊定所預料的一樣,同時面對幽并鐵騎的三路猛攻,缺少有效指揮的西涼軍很快就敗下陣來,重蹈了胡轸軍的覆轍。機靈一點的,飛身上馬鞭打刀刺瘋狂逃遁;反應慢一點的,已經無馬可乘了,隻能是撒開腳丫子,扔掉一切辎重奪路而逃;至于反應再慢的,都已經成了幽并軍的刀下亡魂。
就在胡楊兩路西涼軍丢盔棄甲大敗虧輸的同時,按照原先約定,東,南,西三路西涼軍同時對長安城發起了攻擊。
幽并鐵騎大部分都被韓俊派到了城外,此時站在城牆上守禦的,除了新降的徐榮營之外,還有皇甫嵩的千餘舊部,以及先是跟随李傕入寇長安,後見勢不妙,轉而投靠韓俊的原白波軍将領楊奉。
曆史上的楊奉,在那段動蕩的歲月裡,從一介草寇一飛沖天成為了大漢的車騎将軍。但現在的楊奉,卻還隻是一個一文不名的小人物,韓俊對他隻是稍加籠絡,封了一個中郎将,便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他手下的兵馬。對于向來看重兵貴精而不貴多的韓俊而言,其實并沒有把楊奉手下的那些白波草寇放在眼裡,他所重視的,其實隻有一個人——“五子良将”之徐晃徐公明。
此時的徐晃,聲名未顯,僅僅隻是楊奉手低下的一個騎都尉,韓俊卻是力排衆議,不僅提拔他成為了和楊奉平級的中郎将,更是給與了充分的信任,安排他獨當一面擔任西門主将,全權負責西門的防禦守備。
軍中之事,自然沒有人和韓俊唱反調。因此徐晃就在所有人驚訝與豔羨的目光中立下了軍令狀,若是城門告破,不僅他剛到手的官位不保,就連他的項上人頭,也會一并送上以謝韓俊的知遇之恩。
北門之外,其餘三個城門的主将之中,韓俊最放心的其實就是徐晃。徐榮和皇甫嵩雖然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将,但畢竟都是上了年紀,缺少徐晃身上年輕人獨有的朝氣銳氣。更何況,徐晃在曆史上可是讓“武聖”關羽都吃了敗仗的牛人,又怎麼可能在一群烏合之衆手裡吃虧呢?
能夠得到曹操這樣的枭雄器重,更是拿周亞夫與其相提并論的徐晃,雖然這個時候可能還達不到巅峰時期那樣成熟穩重,但卻足以給城下那些西涼兵帶來一份大大的驚喜了。
四面圍城,最理想的結果自然是四面開花,可是同樣也要面臨被敵軍優勢兵力一一擊破的風險。所以,想要規避風險,就盡可能要在最短時間内攻進城内,唯有如此才能避免獨立面對天下無敵的幽并鐵騎。
長安城西章城門外,李蒙,王方凝望着寬闊巍峨的城牆深吸了一口氣,對視一眼之後,同時下達了開始攻城的命令。
西涼鐵騎強在野戰,攻城本不是他們的長處。但無奈軍令下達,他們也隻能是硬着頭皮扛着雲梯迎着朝陽喊着号子朝着城牆發起了沖擊。
昂然站在城牆上的徐晃,目光裡滿是冷冽的殺意,心裡面從未像現在一樣渴望着戰鬥,渴望着用敵人的鮮皿染紅自己的戰袍,渴望着用一場大勝來回報韓俊的知遇之恩。
東門,南門他管不到,但是在這章城門上,在他徐晃的眼皮子底下,絕不會有一個西涼兵攀登上長安城的城頭上!這是徐晃給自己立下的目标。
雖然,城下是如狼似虎的西涼兵,但徐晃不怕;雖然,城上是農夫貧民拼湊起來的白波軍,但徐晃仍然不怕,因為他心有猛虎,或者說他本身就是一頭無所畏懼的猛虎。
西涼軍的攻勢很猛,雖然他們的攻城器械隻有臨時搭建成的簡陋雲梯,但是在生存的壓力下,他們還是爆發出了強大的戰鬥力。冒着頭頂上如雨而下的箭矢滾木咬着牙奮勇向前,對于生的渴望使他們忘記了對死亡的恐懼。沖鋒的道路上,不斷的有西涼軍倒下,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其餘兵卒的鬥志,他們就好像是一群餓壞了的猛獸一般,嗷嗷嚎叫着雙眼散發着駭人的殺意。
“金汁準備!”
城下的敵兵如同大潮湧動,城上的徐晃卻是面色如常,舉手投足之間都頗有不動如山的大将風範,這也讓一度被西涼軍的氣勢吓得不輕的白波兵軍心上穩定了許多。
九死一生總算是沖到了長安城下的西涼兵,還來不及松上一口氣,迎接他們的便是從天而降的十幾盆燒得滾燙的金汁。
能夠在漫天箭雨飛矢中突圍到長安城下的,不一定是西涼軍中最勇敢的,但卻一定是運氣最好的,可是他們的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因為迎接他們的,是十幾盆從天而降燒得滾燙的金汁。
相比于隻能單純造成殺傷的箭矢檑木,金汁就好像是古代戰争中的生化武器一般,那惡臭的氣味甚至就可以直接讓人暈厥過去,更不用說澆在身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更是讓人無法忍受。最讓人絕望的是,因為糞便航髒,加熱之後更是可以直接腐蝕人的肌膚,而且根本就無法醫治。
城下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呼喊聲,絕望中透着濃烈的悔恨,這也使得攻城的後續部隊産生了那麼一絲絲的動搖。僅僅隻是片刻的駐足不前,就被徐晃敏銳地捕捉到了,令旗迅速揮舞間,鋪天蓋地的箭雨便飛射而去,給西涼軍造成了大量的殺傷的同時,也極大地鼓舞了守城兵卒的士氣。
長安城中缺兵少将,但卻絕對不缺糧草物資,這也是為什麼韓俊在兵力處于下風的時候還敢分兵的一個重要原因,在西涼兵缺少攻城器械的前提下,他們人數雖多,但短時間内也很難威脅到長安城的安全。因為,在守城物資充沛的前提下,攻城一方的人數優勢在戰鬥前期其實并不能發揮太大的作用。
攻城戰足足進行了兩個多時辰,李蒙和王方已經先後投入了三萬多攻城部隊,但卻并沒有取得實質性的效果,心裡面多少已經有些心灰意冷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接連到來的兩個噩耗更是讓他們徹底慌了手腳。
城北楊定、胡轸聯軍,城西張濟、樊稠聯軍,都在幽并鐵騎的鐵蹄橫刀之下土崩瓦解。更是得知勢不可擋的幽并鐵騎,經過短暫的休整之後,正快馬加鞭地朝着他們的所在的方向疾馳而來。
李蒙“哎呀”一聲,當時就差點兒吓尿了褲子,什麼都顧不上了,撥馬便朝着西方飛奔而逃。他甯願有一天如賈诩所說的那樣死在亭長手裡,也不願意再和根本就無法戰勝的幽并鐵騎為敵了。
王方愣了一下,苦笑着搖了搖頭,揮動令旗發出了撤退的命令。事不可為,如今也隻能是各自逃命了。
城牆上滿臉皿污的徐晃,冷森森地注視着城下的潰兵,臉上閃過了一絲可惜的神情,可惜他手下隻有數千白波烏合之衆,用于守城還勉強可以,但卻絕不能用于出城追擊。可惜歸可惜,但為了長安城的安危着想,徐晃也隻能是無奈地看着立功受賞的機會叢
眼皮子底下溜走。
四路圍城大軍,趙雲率領的幽并鐵騎殲滅了兩路,吓退了一路,如今還在堅持攻城不肯放棄的,已經隻剩下了李傕一路。
眼看落日垂垂西沉,長安城卻依然堅如磐石一般矗立在自己眼前。猛攻了一天卻毫無寸功,晚風中李傕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樣的悲涼。吞并了郭汜所部之後,他手下的兵馬總數增長到了七萬餘人,甚長安城内的守軍總人數還要多出不少,這也是為什麼在得知李蒙,王方不戰自潰,丢盔棄甲而逃之後還不肯放棄的原因所在。
李傕的内心深處,不是沒有想過和李蒙,王方一樣逃離長安。但是他不敢也不甘心,所以他一直咬着牙在堅持,直到夜幕降臨才舍得撤軍回營。
草草喝了一碗稀粥,李傕便屏退了所有人,獨坐在大帳之中苦思冥想破敵之策。他并不認為幽并軍是不可戰勝的,他也從不認為天底下有無敵的軍隊。曾幾何時,西涼鐵騎不也是被公認為天下最強軍麼?現在卻落到了這步田地。更何況,其實如今的李傕和之前在安邑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他是禍亂長安的罪魁禍首,也是董卓之後西涼軍中名聲最響的人,天下所有人都恨他恨得牙根癢癢,他已經沒有後路沒有退路了。所以,他隻能咬着牙繼續堅持。
夜已經很深了,可是李傕卻仍然沒有睡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耳朵裡突然聽見帳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不好!”
李傕暗道一聲糟糕,翻身坐起就綽刀在手,低吼一聲問道:“是誰在外面?”
李傕已經足夠警覺了,但卻已然無法改變他的命運。或許,他的命運在他堅持攻打長安不肯退兵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
帳門掀開,一股冷風鑽了進來,讓李傕猛打一個寒戰的同時,一顆心也好似落入了千丈谷底,因為他分明看到了一個皿葫蘆一般的頭顱被扔進了大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