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受了委屈,老爹就會站出來找回場子。
公孫康在朝鮮城憋了一肚子火,公孫度便怒不可遏地親率着大軍來給公孫康出氣了。
公孫度當然知道,韓俊已經回到了幽州,因此之前兵屯昌黎,他時刻都在關注着幽州的動靜,生恐韓俊突然發動閃電戰,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幽州都一直很安靜,也讓他在無形之中放松了警惕。也因此當他聽到公孫康在樂浪吃了虧之後,第一時間便調集兵馬,氣勢洶洶地回師東征。
攘外必先安内,公孫度打的便是這個主意。可是他怎麼都不會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出自賈诩的策劃。他可能會有的反應,更是早已經被狡猾到沒朋友的幽州智囊團算了個八九不離十。
因此,當公孫度的前腳剛一離開昌黎。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也在夜幕的掩護下,悄悄地離開了薊縣。
公孫康的急躁性子,有一大半都來自于公孫度的言傳身教,另外一小部分則同樣也是公孫度賜予他的天性。
顧不上體恤士卒,怒火中燒的公孫度,一路都是繼續行軍,恨不得插翅飛到朝鮮城下,給那些忘恩負義的田姓人一個皿的教訓。
公孫康雖然撤軍了,但是田氏父子卻根本高興不起來。三天的激戰,已經将樂浪守軍打殘了,而他們可供補充的兵源又很有限。因此他們不敢想象,當戰端再次降臨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将會是如何的命運。
雖然是憂心忡忡,但田威多少還是有一些驕傲的,畢竟是他作為主将守住了朝鮮城,或許付出的代價有點慘痛,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以少敵多,若是不能巧出奇計,隻能是拼死硬扛着,能夠有眼下這個結果,其實他心裡面是非常滿意的。
田光對于田威,同樣也沒有任何指摘之語。田威已經做得足夠出色了,田光扪心自問,即便是他親自上城指揮,恐怕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将傷亡數字降低太多。
父子倆相對而坐,臉上都是愁雲慘淡,絲毫也看不出任何勝利之後的喜悅。他們對于公孫度的性格太了解了,那就是一個睚眦必報的人。所以,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僥幸心理,公孫度是一定會來的。唯一可以寄希望的,便是公孫度能來的再晚一些,帶來的兵馬更少一些。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希望便是幽州的韓俊。如果韓俊能夠及時發兵的話,那麼朝鮮城或許就有救了,他們田氏也就有救了。但是現在的問題是,韓俊會發兵相助麼?
“父親,我相信大将軍仗義愛民的名聲不虛,他一定會出兵的!”
田威與其說是在安慰自己的父親,倒更像是在為自己打氣。他心裡很明白,亂世之中,各人自掃門前雪,韓俊對于遼東的态度不明,他們心裡的底氣嚴重不足。
田光長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我相信大将軍定會出兵不假,但等他出兵之時,朝鮮城已經淪為一堆廢墟,又有何用?”
田光這一句話,便戳中了要害處。田家之前和韓俊沒有任何的交情,遞交降書看上去也更像是走投無路的選擇,因此韓俊是否會顧念田家安危還在不可之間。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韓俊對于世家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好感。
“父親,我有一計,或可使大将軍早日出兵。”
不甘心就此做一個讀書翁的田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摸了進來,信心滿滿地站在了田光的身前。
田光瞪了自己的這個長子一眼,想要出聲呵斥卻又有些于心不忍,最終隻是煩躁地擺了擺手,“豎子能有何高見?”
田起眯着眼睛笑了笑,瞥了一副束手無策模樣的田威一眼,緩緩道:“投其所好,方能成事。若想大将軍早日發兵,父親豈能無所表示?”
田光眼前一亮,似有所悟道:“我田家數十代積累之财富,不在少數,或可以财帛動起心思。起兒此策,雖有值的商榷之處,但破财免災,也是無奈之舉。
田起古怪地笑着搖了搖頭,“非也非也。大将軍所好,非财帛也,而在女色。三韓美女,膚白貌美,性情溫婉,必為大将軍所喜。父親何不派人前往,遍尋美女佳人,以為拜禮送于大将軍……”
“胡鬧!”
田威臉色鐵青地反對道:“市井傳言,豈可當真?兄長此計,若是惹怒大将軍,必然為我田家招來滅門之災!”
田起神情一冷,“若不如此,我田家便可安然無恙否?”
“都給我閉嘴!”
田光皺眉呵斥道:“當此危難之際,你兄弟二人卻兀自明争暗鬥,不顧大局,不識大體,實在是令我倍感失望!”
田起和田威兩人面色同時一緊,跪伏在地連稱不敢。
田光也懶得和這兩個不省心的兒子計較,煩躁地揮揮手躊躇道:“起兒之計,也未必不可行。但是如何為之,還需要細細思量。”
田威鼓起勇氣反對道:“萬望父親三思,大将軍何等英雄人物,又豈會沉溺女色之中?”
田光瞪了瞪眼睛,又呵斥道:“凡事有果便必有因,斷無空穴來風之理。大将軍好色之名真假姑且不言,但是朝堂之上,他公然頂撞陛下,強索先帝遺孀并且在不久之前迎娶過門倒是千真萬确的。所以,搜羅絕色一事便交給起兒你了。”
田起興奮領命道:“必不會令父親失望!”
如果韓俊聽到這對父子的對話,定然會恨得牙根直癢,當場把賈诩叫到身邊來扇他兩個大耳刮子。若不是這個老貨的馊主意,自己何至于背上這麼難聽的名聲呢?更何況,他對于後世那些棒子國來的人造美女更是半點好感,又怎麼可能會像田起所說的那樣被三韓女子迷得暈頭轉向呢?
但是,田氏父子自然不會清楚韓俊内心的真實想法,在大禍臨頭之時,也隻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顧不上那麼許多了。
田起興沖沖地沖出門去,田威卻是滿臉的憤然之色。
田光苦笑了一聲,“威兒心中可是以為,我像你兄長一樣幼稚?”
田威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田光。
田光搖了搖頭,歎口氣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大将軍常勝之将,更是用計高手,又豈會看不穿這膚淺的美人計?”
田威更加的疑惑了,“父親既然心中清楚,又為何?”
田光的笑容更加的苦澀了,神情也難免有一些落寞,“你兄長不甘寂寞,若是留他在這朝鮮城中,難免多生掣肘,出現變數。為免生不必要之禍端,也為了為我田家留存一絲骨皿,因此我便順勢将他支走了……”
田威這才恍然醒悟過來,目光中湧現出了一絲崇敬,雙膝跪地誠懇道:“父親深謀遠慮,孩兒拍馬難及!”
田光顫顫巍巍地扶起了田威來,“威兒,覆巢之下無完卵,你不會怪罪為父吧?前番公孫康攻來之時,若你我父子肯舉旗投降,或可苟存一條性命于世。但是此番公孫度親率大軍而來,我們卻隻有死戰不降這一條路可走。”
田威重重地點了點頭,雙拳攥緊道:“父親放心,朝鮮城内,隻有戰死的鬼,而絕不會有苟活的人!”
公孫度和袁氏兄弟差不多,為人最講排場,因此他的車帳布置的奢華無比,绫羅綢緞,金絲玉墜,懸挂飄舞,氣派無比。車内更是鋪着一層厚厚的白虎皮,炎炎夏日身處其中的公孫度卻絲毫感覺不到炎熱,因為在他的身後兩側,各有一個婢女執扇為她驅趕暑氣。
公孫度微閉着眼睛,腦海中卻在飛速盤算着攻破朝鮮城對田氏的處置辦法。田光父子是必須死的,至于其他田家人,公孫度一時間還沒有想好。
想到了很多,公孫度卻唯獨沒有想到過,他也會像他的寶貝兒子一樣,在朝鮮城下吃虧。
公孫度不認為自己麾下的三萬精兵,會被一個小小的朝鮮城擋住腳步。
事實是,心高氣傲的公孫度,在攻城的第一天便遭遇到了迎頭一棒。樂浪軍的手中,不知何時突然多出了一種守城利器,正是郝昭在壺關下讓袁紹吃了個大虧的猛火油。
猛火油,這個時代有很多人見過,見多識廣的公孫度也見過。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到過,看上去貌不驚人的猛火油,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僅僅隻是一炷香的時間,熊熊大火便吞噬掉了兩千餘遼東軍的性命。
肉疼不已的公孫度,當機立斷地命人吹響了退兵的号角。在面臨未知的恐懼上,公孫度要識趣的多。敏銳地意識到了,在解決掉猛火油帶來的巨大麻煩之前,冒然攻城隻會是加大自己部下的傷亡。
城牆上,田威心中的驚駭,其實并不比公孫度要小多少。
愣愣地看着城下屍積如山的遼東軍,田威猛然晃了晃腦袋,屈膝跪在地上滿臉感激道:“若非大将軍神機妙算,則此時朝鮮城恐怕已經易主了。田威代表全城百姓,深表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