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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韓俊恩威并施沮授身入虎穴

殘漢逐鹿 老實混蛋 5627 2024-01-31 01:14

  “什麼?彥雲你說半日以來,自首者不過寥寥?”

  長子縣衙之内,韓俊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怒氣沖沖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他們那點小心思,自以為法不責衆,就企圖蒙混過關。這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王淩苦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主公切勿動怒傷了身子!”

  韓俊擺擺手道:“不礙事,彥雲,傳我命令,明日一早集合長子縣所有平民百姓在這縣城之外集結。我倒是要看看,他們瞞的住瞞不住我!”

  時令已近清明,天氣逐漸轉暖,可是對于長子縣城之外的萬餘平民來說,他們絕大多數心裡面卻像深冬一樣的寒冷。昨日得知,州牧親臨長子縣,發榜安民,鼓勵自首。抱着一點點僥幸的心理,或者說他們舍不得搶來的财貨,最終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沉默。但是,當虎狼一般的兵卒沖進他們的家門,把他們趕羊一樣趕到這長子城外的時候,他們又開始後悔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的就是他們!

  韓俊冷森森地站在城牆之上,打量着城牆下烏泱泱的人群,嘴角勾勒出一絲冷漠的笑容,努力提高了聲調朗聲道:“我乃是大漢勇鄉侯,鎮北将軍,并州牧韓俊!并州,乃是大漢之并州!不是獨立王國,更不是無法無天之蠻荒之地!聚衆哄搶,殺人放火,這是什麼行為?此行此舉又與黃巾亂賊有何區别?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非好殺之人,故此,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再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在此時間内凡有自首投案者,按律輕判!逾此限期,但有企圖蒙混過關者,一經查處,決不輕饒!”

  人上一萬,無邊無沿。韓俊洪亮的聲音傳進平民的耳朵裡,頓時引起了一陣噪雜的議論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是不盡相同。有不以為然者,有心懷忐忑者,也有如釋重負者……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韓俊重新出現在城頭上,朗聲開口又道:“昔日高祖皇帝入關中後曾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今日我也約法三章,殺人及**者死,偷盜搶劫者罪,不赦之罪亦不禍及家人!一炷香時間已過,有自首者可往前到城門口登記造冊,等候發落!”

  韓俊此言一出,為數不少的平民咬着牙打着寒戰脫離了人群往城門口走去。衆目睽睽之下,韓俊已經說的很明白,禍不及家人,他們也不怕韓俊反悔。有很多人之所以參與哄搶,隻是單純的為了填飽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對于今日的結局,他們早已經預料到了。因此,自首的衆人大多都一臉的坦然。

  “韓使君在上,小的鬥膽請問一句,近日流言紛紛四起,言說州牧要均分田地,不知可有此事?”

  亂糟糟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個清亮的聲音,饒是韓俊人在城牆之上,居然也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韓俊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會有人這樣大膽,但随即展顔一笑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此乃我畢生為之奮鬥之目标所在!諸位且請安心,待此事一了,我便會着手安排均分田地一事!”

  對于農民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土地更為重要了,如果說他們之前還隻當自己在做夢的話,這會兒聽到韓俊親口承諾,一個個無不大喜過望,亂哄哄地就跪倒了一片。

  韓俊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裡确實感覺到一陣陣的心痛,統治階級最下層的農民就是這樣,些許恩惠就會讓他們感恩戴德,橫征暴斂他們也隻會默默地接受。除非實在活不下去了,否則他們大多都會咬着牙忍耐着各種剝削壓迫,各種不公平。

  萬餘平民,站出來自首的前前後後有兩千人左右,這個數目雖然已經不小了,但卻是遠遠不夠。韓俊雖不忍心平民百姓被地方豪強壓迫,但也絕不容許作奸犯科之徒逍遙法外。

  緩緩拾級走下城牆,韓俊來到城門之外,目光掃到城門一角,那裡或站或蹲着兩千多站出來自首的人,每個人都是戰戰兢兢的。畢竟不是每一個企圖蒙混過關的都會被揪出來,而他們,卻注定要遭受牢獄之災了。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能尚有羞恥之心,還不算無藥可救!因此,除卻殺人,**,放火等不赦之罪外,你等皆可從輕發落!”

  韓俊此言一出,絕大多數自首者都是長舒了一口氣,隻要不是砍頭之罪,那一切都還有希望。隻要能夠活下去,對于他們而言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今我并州百廢待興,開墾荒地,修葺城防,平整道路皆需要大量人力,不知你等可願用力氣來換取自由?”

  以勞抵罪,這是韓俊想出來的懲戒辦法,畢竟并州各縣牢獄能夠收納的犯人數目有限,一下子管押兩千多人,莫說長子縣了,恐怕并州所有的牢房加起來都不一定夠。

  “我願意!”

  “韓使君聖明!”

  “我有的是力氣,也不怕幹重活累活!我願意!”

  盡管平民們還不是太明白“自由”是什麼意思,但是能有一線希望不去那黑乎乎地獄一般的牢房,他們也絕不會吝惜自己的力氣。

  “我初步的意思是,按照罪名輕重,處罰爾等徭役三個月到一年不等,吃住由州牧府提供,每月也可有一天時間回家探親。如此爾等可曾願意可曾服氣?”

  韓俊畢竟是個現代人,他不是不知道古時“徭役”大多需要服役者自備糧秣,可他還是狠不下心來,讓這些可憐的窮苦人餓着肚子幹活。

  韓俊的一席話說出口,平民們直接又跪倒了一片。生下來就被當成牛馬一般,如今有個高高在上的大官卻把他們當人看,這又讓他們如何不感恩戴德?更有甚者,已然是泣不成聲。

  “如今馬上就到春耕之時,你等勞力若是被征辟,必定會耽擱農時。本州牧心憂爾等家人食不果腹,凡有被征辟者,親眷每人每月可得糧一鬥。但是,爾等之前所搶之糧,必須全部上繳!不可私留!爾等可曾願意?”

  願意麼?自然是願意的。他們站出來自首的時候,就沒指望還能留下搶來的贓物,上繳自是情理之中,可是州牧仁厚,居然顧念他們家人死活,這又讓他們對于韓俊已然是當做了父母一般看待。

  平民們沒有一個反對的,韓俊滿意地點了點頭,神情忽然一變,冷森森地轉頭看向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擡手一指道:“爾等有悔過之心,我自寬容以待。但是,卻有企圖蒙混過關者對我所言置若罔聞。如今,我希望你們能夠幫我指證作奸犯科者。經查實證據确鑿所言不虛,每指出一人,便可免除一月徭役,也可早一日與家人團聚!”

  對于自首的平民來說,韓俊對他們仁至義盡,他們也對韓俊感恩戴德,更不用說如今還有戴罪立功抵過的機會,于是大部分人都顧不上兄弟義氣了,紛紛搶上前想要向韓俊舉報。

  韓俊擺了擺手,把這個繁瑣的事情交給了王淩處理,對于日後這個讓司馬懿都頭疼不已的牛人也很是放心。

  連番舉措下來,恩威并施,不僅在無形之間大幅度削弱了地方豪強的勢力,更是将民心收歸己用。眼看着長子縣形勢已經安穩下來,韓俊這才疲憊不堪的長出了一口氣。要說他違背荀彧,沮授的意見,一意孤行,心裡面的壓力也是非常大的,生恐一個不慎之下,前功盡棄。如今看來,自己的選擇并沒有錯,鏟除地方豪強勢力,雖然可能會讓自己失去一些人望,但卻收獲了并州的民心。得失之間,自然是得到的遠大于失去的。

  豪強被吓破了膽,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他們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氣。破家的自不用說,僥幸躲過去這場風波的,也乖乖地送出了田畝地契以及大部分财産。平民得到了土地,雖然有為數不少的平民因為參與到了風波之中,被罰服徭役,但是農民有了土地,他們就有了希望,就不會生出别樣的想法。

  并州,正如韓俊所說,大亂之後迎來了大治。時值季春初夏時分,并州處處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田間地頭,曠野河灘,也再不複之前的荒涼。

  并州府衙之中,荀彧卻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和韓俊對弈之時也是心不在焉,竟然一不小心之下被韓俊偷襲得手,生擒活屠了一條大龍!

  “哈哈哈哈,文若先生,我就說過,總有一日我會擊敗你的,現在我終于做到了!”

  韓俊高興地像個孩子一樣,歡天喜地的複盤布子,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溫一下勝利的喜悅。

  荀彧歎口氣道:“主公,如今并州雖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新氣象,但是盛況之下,也不乏隐憂。若不善加處理,生恐他日釀成不可挽回之災厄!”

  韓俊愣了一下,推開棋秤,正色問道:“還請文若先生明言。”

  荀彧回道:“首先乃是并州人丁不足,雖有數千降兵可供差遣,但屯田墾荒進度仍然甚是緩慢,并州苦寒,田地稀少,卻有數十萬饑民嗷嗷待哺。荀彧擔心,我并州府庫雖然目前尚算充盈,但如若隻出不進,恐怕過不多時,會有入不敷出之危險矣!”

  韓俊面色倏地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強笑道:“不是還有流民補充麼?”

  荀彧歎息道:“黃巾匪亂之後,天下流民多如牛毛不假,但是并州苦寒,更兼壺關道崎岖難行,因此鮮有流民進入并州境内。主公雖發下安民之策,但時日尚短,見效緩慢。”

  韓俊頭疼地揉着自己的腦袋,眉頭緊皺在一起,可是對此他也無計可施,隻能反問荀彧道:“文若先生有何良策?”

  荀彧還沒開口,沮授卻是哈哈大笑道:“主公莫非忘了,黑山賊百萬之衆?”

  韓俊大喜,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道:“若非軍師提醒,險誤大事矣!”

  荀彧也是如夢方醒,喜笑顔開道:“若得黑山百萬之衆,則并州無虞矣!”

  沮授皺眉道:“黑山賊大多分布于井陉以南,山高林密,道路崎岖,伐之不易!授之前建議主公派一能言善辯之士面見張燕,曉以利害,勸其率衆來投。如今細細思來,卻又有所不妥之處。”

  韓俊問道:“有何不妥?”

  沮授歎口氣道:“張燕雖已被天子冊封為平難中郎将,去歲也曾引兵參與讨董會盟。但畢竟他是黃巾亂賊出身,又嘯聚山林打家劫舍。若主公不棄收留之,恐遭天下非議啊!”

  韓俊哈哈笑道:“這沒關系,大丈夫不問出身,真豪傑不問來路!隻要張燕肯忠心于我,出身如何我并不在乎!”

  沮授搖頭道:“江山易改,禀性難移,張燕自恃勇力跋扈猖獗已久,恐難服管!因此,授建議主公親引大軍,剿滅亂匪,枭其首領,收其部衆。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張燕若死,其部下必将四散而去,主公可以趁勢擇期優者而收之。由此既可以擴張軍力,又可以取其子民,此乃兩全其美之策矣!”

  韓俊沉吟許久,問荀彧道:“文若先生的意見呢?”

  荀彧皺着眉頭道:“彧以為黑山之地山勢複雜,溝深路陡,不利于大軍出動。出兵伐之并非上策,臣下建議主公先禮後兵,若張燕率衆來投,則主公再想除之翻手可為。若張燕不從,再出兵征伐為時不晚。”

  韓俊點了點頭,“文若先生所言甚是,隻是不知誰可為使替我前去說動張燕?”

  荀彧猶豫了一下,拱手道:“荀彧不才,願為主公走這一遭!”

  韓俊拒絕道:“如今并州百廢待興,文若先生豈能輕離?”

  沮授請求道:“臣下願往!”

  韓俊想也不想就拒絕道:“軍師千金之軀,豈能以身犯險?”

  沮授堅持道:“授蒙主公厚愛,自當為主公大業竭盡所能,龍潭虎穴也絕不畏懼!”

  韓俊搖頭道:“張燕秉性難測,我絕不能讓軍師身犯險地。”

  沮授長身跪倒在地,“文若兄身兼重擔,彥雲,子然等年紀尚輕,審正南又留在冀州。主公身邊可用之人中,沮授自忖口齒還算伶俐,因此我認為此行非我莫屬。”

  荀彧也勸道:“聞聽子龍将軍和張燕乃是同鄉舊識,主公何不派之與軍師同行。子龍将軍忠勇無雙,一來可以保護軍師安危,二來或可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韓俊思忖良久,這才緩緩點了點頭,“若事有不諧,軍師切莫堅持,速速離開。我甯願不要百萬黑山衆,也絕不願失去軍師!”

  沮授眼含熱淚感動道:“主公大恩,沮授粉身碎骨必報!”

  大漢平難中郎将張燕并沒有自己的府邸,他也并不稀罕。生于群山之中的張燕,長于群山之中,也最喜歡呆在群山之中。

  站于山巅之上,透過薄薄的霧氣遠望前方,是張燕最喜歡做的事情。

  又是這樣一個霧氣朦胧的早晨,站在山巅之上的張燕想起了很多往事,也想起了很多故人。對于他這樣一個割據一方的枭雄來說,懷舊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但是張燕卻不能欺騙自己的内心。他真的有些懷念那些轉戰四方的歲月了,那時候他還叫褚燕,那時候他手下不過百十餘精壯漢子,那時候的他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那時候的他掄起刀子就敢和任何人拼命。

  那時候,畢竟隻是那時候,現在的張燕,年齡大了,身手雖然沒落下,可是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變老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義父,那個手把手教會自己行軍作戰的燕趙壯漢,也想起了他不甘心地怒吼聲,那是對命運不公的抗争,也是對自己的警鐘和提醒。

  張燕心裡很清楚,雖然朝廷早就加封自己為平難中郎将,可是在天下人的眼中,他們黑山軍依然是黑山賊。一日為賊,終身為賊,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所以他幾乎每天早晨都會極目遠眺,他想要看破那迷茫的霧氣,他想要看到他以及他手下所有人的未來。

  可是每一天,他都會失望而歸。今天,也不例外。

  一直到眼睛酸了,腦袋亂了,張燕還是一無所獲,隻能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緩緩轉身回到了營帳。

  熱騰騰的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可是張燕卻沒有什麼食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挂在大帳之中的河北地圖,思想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

  “大帥,祁鄉侯袁紹又派來了信使,盛情邀請大帥去邺城詳談兩軍合并之事!”

  大帳之外,興沖沖地闖進來一個身體魁梧的壯漢,手裡揮舞着一封信件滿臉的喜悅之情。

  張燕擡起頭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道:“陶升,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大帳之中,不要大呼小叫。這一次暫且饒了你,但是下不為例。把信放在那裡,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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