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麼複雜的眼神啊!有着對呂布深深的眷戀,有着對命運不公的無奈,更有着對董卓深深的憤恨……
呂布擡起頭來,正好和那個可憐女子的眼神相對,跪在地上的九尺男兒猛打一個激靈,渾身好似篩糠一般劇烈地顫抖着。
董卓并沒有回頭,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心思,不過是一個不識擡舉的賤婢罷了,死了也就死了,根本就沒必要放在心上。讓他頭疼,讓他難以決斷的是如何處置呂布。
呂布自然該死,可是董卓畢竟還是有着愛才惜才之心。如果不是丁原的前車之鑒時刻提醒着他,董卓也不會對呂布百般提防。呂布的勇武其實很對他的胃口,但可惜的是,呂布當初千不該萬不該帶着丁原的人頭來投靠啊!
“喚文優前來!”
董卓左右為難,這個時候自然想起了手下的頭号智囊,也是他的女婿——李儒。
李儒來得很快,他就住在郿塢之中,聽到呂布闖了大禍,也顧不上沐浴洗漱了,急匆匆地就趕了過來。
“都亭侯其罪當誅,不容置疑。”
李儒跑得滿頭大汗,剛進門就狠狠地瞪了呂布一眼,朝董卓行禮完畢之後就斷然開口。
呂布又是一個激靈,一顆心登時懸在了半空之中。他常年宿衛在董卓身側,自然十分清楚董卓對于李儒的重視,雖然未必言聽計從,但也是差不多了。
董卓本來就動了殺心,如今又得到了李儒的支持,當下也就不再猶豫,擡起手來就要命人把呂布拖出去明正典刑。
“但是,都亭侯畢竟于國有大功。”
李儒連忙阻止了急性子的董卓,努力平穩着氣息繼續道:“太師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可好?”
董卓瞪了李儒一眼,悶哼一聲,算是默認了李儒的提議。
李儒輕輕歎了口氣,擺擺手道:“先帶都亭侯去沐浴更衣吧。”
等到董卓親衛帶着呂布走遠了,李儒這才又開口道:“太師,呂布犯下此等悖逆大罪,自是千刀萬剮也不解氣。但是,如今多事之秋,不說關外各路諸侯虎視眈眈,關中也不甚平穩。西涼馬騰,韓遂坑靡一氣,已成氣候。朝堂之上也是暗流湧動,反對太師之聲從未徹底消失。故此,儒希望太師暫忍一時之氣,待得他日河清海晏之時再和他呂奉先算總賬不遲!”
董卓又是悶哼一聲,“我有雄兵數十萬,怕了他們怎地?”
李儒微微搖頭道:“外患或不足為懼,但内憂卻務要警惕。西涼舊部與并州降兵之間本多沖突,若是太師斬殺呂布,則并州兵軍心必亂,動蕩之下我軍必然大損元氣。若是馬騰,韓遂趁勢來攻,則關中必亂。關中若亂,則天下難安!關東各路諸侯本就對太師恨之入骨,焉能坐視關中大亂而不心動?到時候,西涼馬騰,韓遂,關東袁紹,袁術,并州韓俊,西川劉焉,荊襄劉表若是一起來攻,則生恐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爾!殺一呂布而緻使太師身處險地,孰輕孰重還請太師謹慎定奪!”
董卓鐵青着一張臉不說話,豆大的冷汗叢額頭上滴落下來。他雖然表面上驕橫跋扈,但心裡面卻非常清楚,一旦四方諸侯真的聯合起來,他雖然坐擁雄兵數十萬,又有關中之險可以守禦,但還真沒有必勝的把握。
沉吟了許久,董卓才悶哼一聲開口道:“那也不能就這麼輕饒了他!”
李儒微微一笑,這才放下心來,拱手回道:“這是自然!都亭侯犯下不赦之罪,太師能夠饒他一條性命,已經是法外開恩!死罪雖免,但活罪難逃!儒建議暫收都亭侯兵權,令他閉門反省,不得外出。多賜美酒佳人,金銀珠寶,以堕其志。太師可趁此機會招攬并州将領,重賞厚待張遼,高順等人,去其羽翼,斷其臂助,如此都亭侯不過甕中之鼈,手到擒來也!”
董卓哈哈大笑道:“文優此計甚妙,就按照你說的辦!”
呂布被軟禁了起來,能夠撿回一條命來對他而言已經是萬幸了,又怎麼敢再多說話?
縱然心中有百分不滿,千分埋怨,萬分後悔,飛将呂布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蟄伏起來了。
呂布倒了黴,并州将領頓時人人自危,相比于西涼舊部,他們在董卓麾下就像是後娘養的。他們所用的兵器戰馬铠甲,基本也都是西涼兵不用的或者換下來的,軍饷更是隻有西涼兵的一半,這本就讓他們頗多怨氣了,如今并州軍的靈魂人物落到如此下場,又怎能讓他們不多想?
好在,董卓的速度很快,搶在并州軍嘩變之前,連下幾道軍令,不僅大幅度提高了并州軍的待遇,更是對并州将領百般籠絡,高順,張遼升任中郎将,高順被封為陽亭侯,張遼被封為成亭侯。侯成,郝萌,魏越等人皆升任校尉。
這一連串的舉措下來,頓時安撫住了并州軍的軍心。李儒的先見之明,再一次讓董卓安然度過了一次危機。
封侯拜将,乃是中國古代所有武将的夢想,但是高順和張遼卻開心不起來,兩個人坐在一起,臉上都是愁雲慘淡,絲毫沒有升官封爵之後的歡呼雀躍。
“文遠,你可知道奉先因何被禁足?”
高順年紀要比張遼大一些,而且張遼就是他當初舉薦給丁原的,因此剛一坐下就直截了當地問道。
張遼皺着眉頭點點頭,“倒是聽到了一些風聲。”
高順微微歎了一口氣道:“我也略有耳聞,但是我懷疑這是有人故意陷害!奉先為人你我皆知,雖不拘小節,然對女色一事,卻向來敬而遠之。又豈會膽大妄為到郿塢之内胡來?”
張遼也是歎氣道:“即便真相果真如此,我等又能如何?”
高順閉目不語,滿臉痛苦之色。
半晌之後,高順才緩緩開口道:“當初,奉先欲要引軍投董我就百般反對,可是奉先一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如今,我等皆是籠中之鳥,再想要振翅高飛已然是癡心妄想了!”
張遼沉吟道:“如今首要之事,就是設法營救奉先,若是遷延日久,則我并州軍恐會全部落入他人之手。”
高順無奈道:“奉先犯下此等大錯,太師不殺他已是手下留情,又如何為他求情?反正我是束手無策!”
張遼一臉擔憂道:“我最怕的是奉先就此沉淪下去,昨日我親眼所見,随同奉先回府的還有數十佳麗,若是奉先就此堕入溫柔鄉中不肯自拔,則一代飛将恐怕就此成為回憶了……”
高順煩躁地揮了揮手,長歎一聲道:“為今之計,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張遼也是一臉的無奈,“也隻能如此了。”
在長安的高順很煩躁,在并州的韓俊也開心不起來。
韓馥對于韓俊執意要娶貂蟬為妻堅決反對,韓俊雖然絞盡腦汁也是無法說服自己這個便宜父親。韓馥不點頭,韓俊也不能拿把刀架在他脖子逼着他同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是如此,韓俊縱然是穿越衆也不能例外,除非他願意抛棄所有帶着貂蟬隐于深山,否則就必然要跨越韓馥這一關。
拉着貂蟬蔥白滑嫩的小手,漫步于晉陽城北的晉陽湖畔。斜陽西垂,餘晖脈脈,湖面之上波瀾微微蕩漾,湖畔柳枝随風輕舞,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在這湖光山色之間,韓俊煩躁的心靈也稍稍得到了一些平複。
“君侯,妾身聽人說你又和文節公起了争執……”
貂蟬的聲音好似莺穿柳浪一般悅耳動聽,情根深種地看着韓俊繼續道:“妾身甚是不安,惶恐不已。萬望君侯憐惜妾身,不要再因妾身和文節公争吵了。妾身早就說過,隻要能服侍在君侯左右,為奴為婢妾身都絕不在意,名分于妾身而言并不重要。”
韓俊憐愛地看了貂蟬一眼,微微歎口氣道:“你不在意,可是我又怎能不在意?”
貂蟬都快要急哭了,“君侯可曾想過,文節公等人會如何看待妾身?若是君侯固執己見,妾身生恐并州再無我容身之地也!妾身蒲柳之姿,得蒙君侯錯愛,已是不甚感激,又怎敢奢望太多?君侯天選英傑,他日必成大事。妾身與君侯門不當戶不對,能夠成為君侯侍妾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萬望君侯體諒,不要再因妾身與文節公争執了。否則,妾身隻能縱身跳進這晉陽湖中了。”
韓俊連忙拉住了貂蟬,生恐她真的跳下去一樣,畢竟這事兒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躊躇良久,韓俊才終于是長歎了一口氣開口道:“隻是這樣一來,太過委屈了你。”
貂蟬連忙搖頭道:“妾身半點也不會委屈,如果君侯不能釋懷,那就在這晉陽湖畔再為妾身賦詩一首如何?”
韓俊頓時頭大如鬥,他真的是不願再做文抄公了,可是依照他那可憐的古文功底,想要做出能夠打動貂蟬的詩來,卻是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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