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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章這不合規矩

  夏日炎炎,酷暑難耐。

  江秋房公房裡,午飯後李汝魚和老鐵圍坐在院子裡大樹陰影下,惬意的喝着涼茶,旁邊燃着檀香驅蚊,花斑有氣無力的躺在樹根邊。

  花斑狗性越發淺薄,如此炎熱天氣,沒有和尋常狗犬一般吐出舌頭降溫。

  渾身毛發倒是多少少在褪落。

  不知道入冬後,會不會長出一身帥氣的銀色毛發。

  兩人椅子下,各放置了冰塊。

  江秋知州崔笙着人送過來的,對此老鐵受寵若驚,然後陷入了沉思,此時想出了些苗頭,吐了口煙圈說道:“老子終于明白,崔笙這個人有意思的意思了。”

  李汝魚莫名其妙,“怎麼?”

  老鐵砸吧着旱煙,良久才說崔笙這人出生清河崔氏,表面上看來是同樣出身清河崔氏的禦史大夫舉薦,但這種事總繞不開吏部,偏生吏部那位尚書大人,貌似是你家小小的祖父,所以崔笙到任後對你我多有照拂,我看啊多半是吏部尚書大人說了什麼話,這位吏部尚書不僅是陳郡雙璧之一,也算是半個清河崔氏,這樣便說得過去了。

  李汝魚不置可否,問老鐵,“當日你和徐曉岚一戰,誰赢了?”

  老鐵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黃痰,恰好落在花斑身前,這貨頓時伏地而起,對着老鐵龇牙咧嘴,老鐵看了它一眼,瞪道:“咬老子啊!”

  花斑近期吃了不少老鐵的苦頭,有些記打,倒是不敢對老鐵下口了,色厲内荏低哮一聲,跑到李汝魚身旁,挨着冰塊躺下。

  李汝魚苦笑,這老頭子……

  老鐵得意的很,笑道:“那家夥麼,是個異人,不過應是個酸儒異人,他那一身劍道修為是正兒八經的,并非異人所有。”

  “所以呢,你輸了?”

  老鐵像被狗咬了一般跳了起來,“老子會輸?笑話!老子可是和嶽家王爺大戰過三日的絕世高手,會輸給徐曉岚?天大的笑話!”

  李汝魚苦笑,“少吹牛你會死?”

  老鐵哼哼唧唧,老子哪裡吹牛了,不過還是坐了下來,說可惜了這個徐曉岚,一身劍道修為不愧兵部第一高手之名,又得異人酸儒之才,若是年輕個三十歲,必然是大涼風雲人物,結果跑到眉山去,和那位叫蘇寒樓的年輕人促膝長談,最後竟然豪情迸發,起身繞階行而作詩句。

  李汝魚知道這件事,蜀中那邊傳頌甚廣。

  徐曉岚念了古詩:萬裡長空一鶴飛,朱砂為頂雪為衣;隻因覓食歸來晚,誤入羲之洗硯池。

  問蘇寒樓此詩若何。

  其後天穹落驚雷。

  眉山蘇家那位叫蘇寒樓的年輕俊傑,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裡,說了句卿詩才情,可當國士,先生所望的蘇仙若是知此,會願和先生豪飲三百杯!

  徐曉岚豪氣拔劍,大笑,怒視驚雷,說今生無憾矣。

  劍劈驚雷。

  十三劍而亡。

  其後,蘇寒樓整日裡面對徐曉岚的屍首,不言語,一杯又一杯的喝酒,直到北鎮撫司西衛一所的趙鑄趕到眉山,這位年輕俊傑才長歎着起身。

  大醉。

  人醉心不醉的蘇寒樓,盯着被北鎮撫司收走的屍首,喃語着說了句他會知道的,先生很好,無愧吾輩讀書人之英氣。

  先生很好。

  才好,情好。

  無懼生死為學問的英氣,很好。

  老鐵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嘟囔着說你個小屁孩哪知道老子當年的威風,旋即大袖一揮,正欲說些什麼,卻見有位青衫讀書人走進公房,笑眯眯的道:“鐵爺,李小旗,都在呐。”

  江秋知州,崔笙。

  老鐵揮揮手,大咧咧的道:“崔知州有事?”

  崔笙絲毫沒有被冷落的尴尬感,自來熟的在一旁坐下,也沒有讀書人的酸儒氣,笑眯眯的說,“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接到一封臨安禮部關于今歲藝科的公事文。”

  說話時候卻是直盯盯的看着李汝魚。

  李汝魚莫名其妙,“這公事文莫非和我有關系?”

  自己什麼時候勞駕禮部上心了。

  崔笙點頭,“确實是李小旗的事情,禮部那邊點名道姓,讓小哥兒準備前往臨安,參加今歲秋中的藝科,想來小哥兒要平步青雲了。”

  這很不合規矩。

  崔笙作為讀書人,又身在仕途,深谙大涼官場那一套。

  不論是制科還是藝科,大涼讀書人你要去參加,那隻要有本事有能力,但去參考便是,但朝堂催某一個人去參加考試,極其罕見。

  這幾十年來,僅有鐵皿相公王琨當年有這個待遇。

  當年大科時,順宗陛下便問過當科主考官,王琨應舉否,這件事成為王琨一生傳奇的美談之一,如今李汝魚也有了這個待遇。

  雖然不是女帝陛下親口所問,但禮部這樣一封公事文,誰敢說背後一定沒有女帝陛下的授意?

  這樣的待遇,如今大涼天下大概還有一人能享受。

  眉山蘇寒樓。

  但李汝魚這件事,很不合規矩:北鎮撫司小旗,按說簡在帝心,得到陛下青睐,也該是直接調入臨安北鎮撫司總衙,為何要讓他走藝科考試?

  恐怕這當中還有貓膩。

  有點劍道技藝的少年,讀書才氣不彰,卻要參加藝科,雖然最終女帝陛下會将他取留,但這遠遠不如在北鎮撫司來得如魚得水。

  這一着棋如困魚,隻有真正得到陛下的信任,李汝魚才能重新入水。

  或者直觀一點:女帝這是考驗李汝魚。

  這當中貓膩細節一言難盡,李汝魚也難以徹底想分明,淡淡的道了句可以不去麼。

  崔笙苦笑,忽然壓低了聲音,“還是去的好。”

  這封出自禮部的公事文在臨安那邊并不隐秘,不過聽家族那邊的意思,其實吏部尚書謝琅的意思,都是贊同李汝魚去參加藝科。

  想到這崔笙真是個羨慕眼前少年郎。

  尚在梓州路,就已得到吏部尚書謝琅的青睐,這小子啊,有個好青梅竹馬,尋常人十年甚至數十年才能入仕的步伐,這小子一步就跨了過去。

  如今已是北鎮撫司小旗,正兒八經的從七品官身。

  皆因兩人。

  一者趙長衣,閑安郡王,将他送入北鎮撫司。

  二者是那位在蜀中參加了一場詩會後聲名鵲起,俨然将要懸名《詠絮錄》的謝家晚溪,其背後是偌大的陳郡謝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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