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爺皺了皺眉頭,一張老臉如同橘皮一般,遍布了橫紋,矍铄的目光大中透出了意思迷惘與不解:“怎麼又是鐵掌門?陸嘯天好像也是被一個鐵掌門的高手弄死的吧。對了,那個人好像也是綁架了陸小蠻的人。”
說道這裡,李三爺微微的頓了頓:“管家,速度去查,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貌似那個鐵掌門的高手不僅僅是沖着蕭徹去的,好像還是沖着我們李家來的。”
管家愣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李三爺的腦洞居然這麼大,一場針對蕭徹的謀殺,到底是怎麼跟李家扯上關系的?
那個殺手一沒有碰過李家任何一個人,二對付的還是少爺的仇人,就差給他頒發一個勞模獎章了啊,怎麼可能暗中對李家有什麼企圖。
這個瞬間管家甚至冒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三爺老了。
如果放在十幾年前,甚至五年前,三爺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啊。
“嗯?你還愣着幹什麼,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嗎!”見管家遲遲沒有行動,李三爺惱怒的說道,手中的兩顆鐵蛋子恨不得直接砸管家臉上去。
管家連忙說道:“老奴不敢。隻是三爺,老奴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那就不要講了,照我的話去做就行。管家,我發現你最近的狀況有點不對勁啊,以前你可沒有這麼多的問題。這兩天不僅敢質疑我,甚至還敢頂撞我了。說,誰給你的膽子。”李三爺震怒的站了起來,一巴掌直接抽了過去。
管家被打的在原地晃了一圈,不等自己站穩就撲的一聲跪了下去:“三爺息怒,三爺息怒。老奴該死,老奴知道錯了。求三爺看在老奴多年來兢兢業業伺候您的份上,再給老奴一次機會吧。”
李三爺目光灼灼的盯着管家,似乎要把他的心給看穿一般,良久之後歎了一聲,說道:“起來吧,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有下次,我定不輕饒!”
管家抖抖索索的站了起來,老淚縱橫的樣子看的李三爺的心也軟了下來。
在年輕的時候,如果管家敢這麼頂撞自己,早就下地獄去了。
人老了,也開始變得念舊了。
李三爺此刻想的最多的反而不是管家的過錯,而是他們一起走過的這幾十年風風雨雨。
見管家的時間比見老婆的時間還多。
而且管家也掌握了太多關于自己的秘密。
“去吧,照我說的去做。查清楚那個鐵掌門高手的來曆。還有,打聽一下蕭徹死了沒。”李三爺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
管家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沒多久,鴨王曲風前來報到。
曲風是個典型的東北漢子,一米九的身高,光頭,秃眉,一身的腱子肉,滿臉的兇光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打手,而非老大。
隻是此刻,這個精壯的大漢在李三爺的面前柔順得就像是一隻折耳貓。
“小風啊,你兒子下葬的那天,我生病了沒去,你沒有生我氣吧。”李三爺淡淡的說道。
曲風連忙說道:“自然是三爺的身體打緊,我那個不孝子的事情,也不敢勞煩三爺。”
李三爺拍拍他的肩膀:“你們幾個當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不過這幾年,我的重心不在風月的買賣上,委屈你了。”
曲風說:“不委屈,如果沒有三爺,我怕是早就在工地上被人打死了,哪能享受今天這樣的日子。我的一切都是三爺你給的,隻要三爺一句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三爺呵呵笑了笑,指了指沙發;“來,坐坐,不要客氣。今天讓你來,沒有别的意思,就是咱爺倆很久都沒有聊過了,今天好好聊聊。”
曲風跟小學生一樣在沙發上坐下,隻落了半邊的屁股,腰杆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樣子頗有幾分滑稽。
他的心裡其實也沒譜。
“曲老大,三爺最近的情緒可不太對,你看我的臉,就是被他打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找你,怕是沒什麼好事,你自己多個心眼吧。”
這是來的路上,管家跟他說的一番話。
曲風一開始還不怎麼相信,而現在則是全信了。
他明顯的感覺對了三爺那股若有若無的戾氣,雖然一直都很淡然随和,可是那笑眯眯的眼神之中,卻藏着讓曲風為之膽寒的光芒。
所以他盡量讓自己的話聽上去無懈可擊,這樣雖然不出彩,但是也不會給三爺留下不好的印象。
談話的内容的确非常的輕松,就是拉拉家常什麼的。
可是越是這樣,曲風就越是緊張。
李三爺細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忽而問道:“小風,覺得李牧怎麼樣?”
曲風心裡一凜,暗暗叫苦。
果然來了。
這個問題可沒有辦法回答!
自古以來,儲君的選擇都是上位者乾坤獨斷的事情,做臣子的絕對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多評論什麼。
如果臣子說的跟上位者一樣,他會認為你是來當說客的。
而一旦不一樣,又會讓上位者感覺自己的權威性受到了質疑。
總之一句話,這件事情不管怎麼回答都是錯的。
整個李氏體系中的人都清楚,李牧就是三爺定下來的接班人,任何敢于質疑這件事的人,都會受到迫害。
調離就已經算最好的結果了,一般的結果都是,死。
前段時間也才剛死了一個。
許中山!
這個跟在李三爺身邊幾十年的人,就因為一次失誤而被李三爺調離,而後死在了半路上。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許伯是被三爺害死的,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就是三爺做事的風格。
曲風這些年的表現并不算好,至少跟毒王相比,他創造的利潤實在是微不足道。而三爺上來就說他最看中的是自己,除非曲風腦子進水了才會相信這句話。
而現在,一個棘手的問題被丢了出來。
曲風也終于明白為什麼管家之前會跟自己說那樣一番話了。
“三爺,我常年在外奔波,對幾位少爺的品性了解的不多,所以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曲風斟酌了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這樣一句話來。
三爺點了點頭,啪嗒一聲點燃了香煙:“是不能說,還是不敢說?”
“三爺,我……”曲風已經吓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嘴唇都在微微的顫抖。
“小風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二、二、二十年!”
“二十年啊,我在你這裡連一句真話都聽不到?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了?”李三爺把剛抽了一口的香煙碾息:“你到底在怕什麼呢?”
曲風咽了咽唾沫,已經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為今之計,隻有繼續裝傻了。
李三爺默默的看着曲風,見他遲遲沒有開口,眼神中流露出了濃濃的失望。
“罷了,現在你們一個個,都不跟我說實話了。這樣吧,你幫我做件事情,這總不會讓你為難了吧。”李三爺将眼神移開,語氣多了幾分的悲涼。
曲風繃勁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挺直的後背都松垮了少許,不過馬上又恢複了原狀,目光堅定的說道:“請三爺吩咐。”
“替我盯着管家,如果他有任何的異動,殺無赦。哦對了,順便把李牧帶去你哪兒住上一段時間。這家夥整日就在家裡打遊戲,你給他找點事情做。”李三爺淡淡的說道。
曲風真是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自己躲了這麼久,居然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劫。什麼盯着管家都是虛的,照顧李牧才是李三爺的真正目的。
一想到那個纨绔子弟,曲風就有種吞了蒼蠅的惡心感覺。可以說整個李家就沒有一個人喜歡李牧,除了三爺。
不過三爺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曲風如果再拒絕的話,那就真變成了不識好歹,隻能點頭答應下來:“好的三爺,我一定好好的看着牧少爺。”
“還有一件事情,你的手下之中,是不是有個叫崩牙的?”李三爺忽然問道。
曲風還琢磨了一會才想起崩牙是誰,點了點頭:“是的,怎麼了三爺,他哪裡做錯惹你不高興了嗎,我這就把他處理了。”
李三爺擺了擺手,說:“這道沒有,你去找他打聽打聽,關于鐵掌門的事情。之前我聽說,蕭徹跟他的其中一個手下過招負傷,而那個人就是鐵掌門的人。而這一次蕭徹又敗給了鐵掌門的人,我想知道這兩件事情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系。”
“好,我這就去辦。”曲風的眼神中已經多了幾分的殺氣,蕭徹可是他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兒子曲波的死,跟蕭徹可脫不了幹系。
這下好了,新仇舊恨可以一并清算。
目送曲風離開,三爺的臉上多了一抹掩飾不住的疲倦。
偌大一個李家,居然連一個說敢跟自己說真話的人都找不到了,每個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每個人都在盼着自己死。
哼,都是一群蠢貨,我做的事情,有豈是你們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