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薄靳言抓着福伯的肩膀,連聲追問:“什麼爆炸?什麼生死未蔔?”
“住院部突然傳來幾聲巨響,樓道裡一陣兵荒馬亂。我們将小少爺和小小姐帶出住院樓,還想着去找喬小姐,結果腫瘤科發生二度爆炸,搜救人員至今沒找到人。”
“她一定還在原地等我。”
薄靳言的心瞬間揪了起來,喬星純的病房在腫瘤科六樓。
一旦發生險情,想要逃出來無異于癡人說夢。
看着住院部大樓外圍起的警戒線,薄靳言的心又涼了幾分。
原本幹淨整潔的大樓牆面,此刻已經被燒得漆黑一片。
大火差不多已經滅了。
但是樓道裡還時不時地冒出黑煙。
幾個還能通行的緊急出口裡,時不時有樓裡的傷患被救援人員擡出。
“你們盯着出口,找到她第一時間聯系我。”
話音一落,薄靳言就突破了警戒線,沖進了随時還有可能發生三度爆炸的住院部大樓。
“先生,裡面很危險!”福伯想着攔住薄靳言,薄靳言的速度相當快,他想抓也抓不住。
傅景川和葉依岚也匆匆趕了過來。
他站在警戒線外,沖着薄靳言喊道:“薄哥,快出來!裡面很危險!小方讓人在住院部各個房間都搜了一遍,根本沒有找到她的蹤迹。她有可能已經被人救了出來。”
“我想親自去看看,小白和念念麻煩你們照看一下。”
薄靳言擔心小方他們找得不仔細,不顧救援人員的阻攔,一口氣上了六樓。
六樓的火勢已經滅了。
但是每一處地方都看得出焚燒過的痕迹。
來到喬星純病房門口。
薄靳言倏然停住了腳步,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鼓起勇氣,推開殘破不堪的門。
病房裡,黑焦一片。
原先擺放病床的位置,隻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鐵架子。
邊上冒着黑煙的地闆上。
隐約看到還有一根沒有燃燒完全的骨頭。
薄靳言心口一滞,他特意避開了那個地方,又轉頭離開了病房。
靠在病房門緩了好一會兒。
這才重新進了病房,将那一根焦黑的骨頭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外套包裹好。
“她一定逃出去了,一定是這樣。”
盡管嘴上這麼說,他還是将外套緊緊揣在懷裡。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後悔。
如果他沒有帶喬星純回腫瘤科的病房,如果她沒有去找林如湘,她是不是就不會出意外了?
薄靳言在鐵架邊靠了會兒,又重新打起精神,一寸一寸地翻找着被燒毀得隻剩下一個空殼的病房。
小方又一遍搜尋着住院部的角角落落,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便回到了喬星純所在的病房。
聽到動靜。
薄靳言立刻回過頭,發現來人是小方,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了下來。
沉默片晌,他才緩聲問道:“還是沒有她的線索?”
“暫時還沒有。”
“你們排查過被救出去的人沒有?”
“救出去的人都在前面大廳候着,部分傷患被緊急送往了附近的人民醫院,也全部排查過了。消防大隊那邊說,這次事故初步估計死了三百多人,很多都是沒等到搶救就死了。”
“我讓你看好她,你就是這麼看人的?”
薄靳言攥緊了拳頭,猩紅的眼裡完完全全被痛苦和憤怒所噬。
“是我的失職。”
小方低下頭,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薄總,這起爆炸很有可能是沖着喬小姐來的。她讓我給念念小姐送去她折的千紙鶴,我不過是跑了一趟兒童住院部,院内就起了大火。而且,這棟樓的五樓六樓堆放了很多易燃易爆物。”
“易燃易爆?”
薄靳言回憶起江楓眠那個邪肆的笑容,這才回過味,原來江楓眠所謂的輸赢,除卻寰宇集團繼承人之争,還有這層深意。
“是的,五樓六樓茶水間堆放了許多易燃物,包括汽油等等。一般而言,住院部是不可能堆放這些雜物的,而且還堆在了高樓層。”
“讓人去查。”
薄靳言始終靠坐在鐵架上,就好像他不走出病房,她就一直在他身邊一樣。
最後,還是消防人員強行将他架出了這棟樓。
薄靳言被送出大樓不到兩分鐘的時間,牆體就發生了局部坍塌。
他擡頭看着黑焦一片的牆面,看着滿目瘡痍的住院大樓,眼睛酸澀不已。
都怪他,他不該離開的!
喬星純身體那麼虛弱,她怎麼可能逃得掉?
五樓六樓還是重災區,她怕是還沒有走兩步,就被濃煙嗆得喘不過氣了。
“薄哥,念念的情況不太穩定,你要不要去看看?”傅景川為了轉移薄靳言的注意力,特意提起了念念。
薄靳言置若罔聞,好一會兒,才啞着聲喃喃自語,“她昨晚才跟我說過,她又一次愛上了我。”
“薄哥,現在當務之急是揪出幕後兇手。三百二十多條的人命,這人太過喪心病狂!”
“監控全毀了嗎?能不能找到出事前的監控?”薄靳言固然恨兇手,但他更加希望,能夠找回安然無恙的喬星純。
“整個監控室都被炸幹淨了。”
“我之前還以為江楓眠隻是想要搶奪霍家的家産,沒想到,他為了讓我痛苦,居然制造出了這麼大的慘案。”
“薄哥,你确定是江楓眠?”
“是他。”
薄靳言很肯定,罪魁禍首就是江楓眠。
他自然不會t放過江楓眠。
隻可惜,他做再多的事,也換不回活蹦亂跳的喬星純了。
“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老傅,我總感覺她還活着,我能感受到。”
薄靳言揣着西裝外套,深深地望着外套裡焦黑的骨頭,他此刻的内心也處于一種很矛盾的狀态。
一方面,理智告訴他,一個孱弱的病人根本沒辦法在極短的時間内逃出大樓。
另一方面他又期盼着會有奇迹發生。
掙紮了好一會兒,他才将外套遞給了後來趕到的陳虢,“拿去查驗一下DNA,别弄壞了。”
“好的,薄總。”
陳虢小心翼翼地接過薄靳言的西裝,但他并沒有立刻離開。
猶豫再三。
陳虢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薄總,節哀順變。國際專家組也說了,喬小姐這個病不好治,希望很渺茫。也許喬小姐這樣離開,還能少一些痛苦...”
“不可能的,她沒死,我感覺得到。”薄靳言沒等陳虢說完,就打斷了他。
姗姗來遲的秦晉陽見薄靳言情緒不太對,生怕他抑郁症複發,試探性地對他進行了心理疏通。
薄靳言始終長久地看着随時随地都可能化為一片廢墟的住院大樓。
他幻想着下一秒喬星純就能從緊急出口中跑出。
遺憾的是,住院大樓最終還是被湮沒在暗夜之中。
“也許,她昨晚說愛我,隻是為了讓我麻痹大意。她在說愛我之前,還在日記上寫着恨不得我去死。”
“我對她做了很多不可原諒的事,她一定是恨透了我,她想要避開我也很正常的。”
薄靳言試圖說服自己,喬星純隻是不想見到他,趁亂逃離了現場。
可是這次火災死了三百多人。
低樓層的人都未必逃得出去,她身在六樓,又怎麼可能逃得掉?
兩個小時後。
陳虢帶着那塊焦黑的骨頭的DNA報告走來,薄靳言依舊呆怔地望着住院大樓。
“出結果了?”他沒有回頭,聲音卻抖得厲害。
“出了,骸骨裡提取的DNA和喬小姐的不匹配,倒是和喬小姐隔壁的病友匹配上了。”
“看來,她真的逃了出去。”
薄靳言始終在自我催眠,他不相信喬星純會被燒成灰燼,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薄總,您要不還是去看看念念小姐吧?她才做完手術,您和喬小姐都不在身邊,她的情緒很不好。”
“我去看看。”想到女兒,薄靳言總算回過神。
大爆炸發生之後,念念就被緊急轉移到了市中心人民醫院。
她親眼看到了醫院發生爆炸時的慘狀,所以格外擔心遲遲沒有露面的喬星純和薄靳言。
薄靳言走進念念的病房時,她立馬探着腦袋看向薄靳言身後。
看了好一陣兒,還是沒有等到喬星純,這才哽咽地詢問着薄靳言,“爸爸,媽媽呢?”
“她...她有點事,出差了。”
薄靳言看着女兒紅通通的雙眼,既心疼又無奈。
他還是太過大意了。
隻顧着增派人手保護喬星純和念念,卻從未想過江楓眠為了報複他,會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江楓眠此舉,一下子搞出了三百多條人命,而且死亡人數還在持續攀升。
一個本該救死扶傷的醫生,竟能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媽媽去哪裡出差了?”念念完全沒有安全感,抓着薄靳言的胳膊問道。
“去了很遠的地方。”
薄靳言也想要表現得自然一點,他不想讓女兒看出破綻。
隻是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這種情況下,實在沒辦法去找到一個更好的借口。
坐在一旁的小白聽薄靳言這麼一說,一時沒忍住,捂着嘴偷偷地哭出了聲。
他從懂事起,就很渴望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有爸爸的陪伴也有媽媽的陪伴。
好不容易有了媽媽,可是轉眼間卻又失去了她。
這種得而複失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怎麼了?”
薄靳言回過頭,看向坐在小闆凳上淚眼汪汪的小白。
“爸爸,為什麼别的人說媽媽被燒成灰燼了?”小白察覺到薄靳言的視線,連忙捂着雙眼,眼淚卻順着雙手往下滑落。
“她隻是去出差了,過段時間一定會回來。”
薄靳言将小白拉到了懷裡,輕輕地給他擦掉臉上的眼淚,“你們媽媽不是說過,等到院子裡的薔薇花全部盛開,她就會回來?”
“真的嗎?”
小白再也不想當沒有媽媽的小孩,他能感覺到薄靳言隻是在安慰他,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句善意的謊言。
“肯定是真的,她親口說的,不會有假。”
薄靳言無比希望喬星純能夠信守承諾,為了讓她快些回來,對園藝一竅不通的他連夜趕回了十裡江灣,長久盯着院子裡剛剛種下的薔薇花幼苗。
他原想找人來,催熟這批花苗。
後來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怕花開後喬星純依舊杳無音信。
淩晨三點,小方發現薄靳言倒在了别墅外的小花園裡,立刻将他送去醫院。
薄靳言清醒時分,被告知他體内的慢性毒在慢慢滲入肺腑之中,再不進行系統性地治療,恐怕會危及生命。
他平靜地聽着主治醫生的宣判,心裡一點波瀾也沒有。
喬星純回不來,他也不想活了。
活在沒有她的世界裡,對他來說太過無趣了。
五年前失去她,他死了一次,靠着恨意活了下來。
現如今,再沒有能夠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了。
“薄哥,西醫說換皿治标不治本,要不你讓北城的簡家給你看看?”秦晉陽擔憂地看着薄靳言,薄靳言連求生欲都沒有,這才是最麻煩的。
“把我病入膏肓的消息傳出去。”
薄靳言現在隻想要将霍深和江楓眠一并送進監獄,至于自己的病,完全不在意。
不過北城簡家,他也是聯系過的。
喬星純的病很棘手,西醫聯合會診後,确定下來的方案也不是很靠譜。
所以他特地請了北城簡家過來一起看看。
簡家是有名的中醫世家,有可能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隻可惜簡家人還沒抵達海城,喬星純就遭遇了這樣的變故。
“哥,現在将你中毒的消息外傳,豈不是便宜了江楓眠那小子?霍深本就是一個不講情義的人,他要是得知了這事兒,怕是會立刻撤掉你的執行總裁。”
“我自有我的打算。”
薄靳言在寰宇内部的影響力也是獨一份的,如若他真要和霍深争一争。
饒是享有最終表決權的霍深,都未必能夠撤掉薄靳言的執行總裁。
但這麼一來,雙方的拉鋸戰勢必會無限期拉長。
薄靳言在經曆了這場變故後,再沒有耐性去等待,隻想着在最短的時間内,将所有該死的人通通一網打盡。
一天後,霍深得知薄靳言病入骨髓,立刻做出了決斷。
他甚至沒想過去醫院看上自家兒子一眼,隻派了張濤前來傳話。
“二爺,老爺說了您身體不适,還是得多加修養。寰宇集團的事,您近段時間就别操心了,交給三爺去全權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