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宋知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江遷卻沒有勇氣伸出手。
雖如今正值嚴冬,可江遷一介武人,從未将這嚴寒放在眼裡,可此時此刻,他隻覺得寒冷入骨,凍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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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陛下,你要是還不認真些,臣就又要赢了。”
宋卓的聲音幽幽傳來,使得景元帝回過神來。
“陛下在上元夜派人将臣喚來下棋,卻心不在焉?”宋卓落子,棋局成敗已定。
景元帝瞥了劉公公一眼,劉公公低着頭,站在一遍不敢言語。
“陛下,你讓臣來到底所為何事,難不成你我之間,還需要如此隐隐藏藏麼?”宋卓歎口氣,擡手将白子盡數收回。
景元帝面露苦色,自從看出那江家的小崽子對知行有這樣那樣的心思,他便發愁起來,如今總算是找到機會與宋卓透露透露這件事,可話到嘴角景元帝卻實在是說不出口。
怎麼說?說你兒子被另一個男子觊觎上了,你要小心些,别讓他得逞?
景元帝歎口氣,看着眼前風光霁月的宋卓,實在是不願說出這些來污了他的耳朵。
“若是陛下執意不說,那容臣先行一步。”宋卓作勢要走。
“别别别,宋卿别走,你聽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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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風卻歇了下來,沈叙正欲追問宋珈安口中的大事還有什麼,卻看見宋珈安将身上的披風摘下,一把丢在沈叙手上。
“皎皎,你這是做什麼。”沈叙眉頭微蹙,正欲阻止宋珈安,将手中的披風蓋在宋珈安身上時,眼前的效果笑着躲開,一腳踏上城樓上。
沈叙瞪大了眼睛,吓得心都要蹦出來。
“宋珈安!”
宋珈安現在城樓上,轉身笑意晏晏的看向沈叙,清亮的杏眼裡盡是纏綿悱恻。
“太子殿下。”
“皎皎,你先下來,你這是做什麼?”沈叙伸出手來欲将宋珈安拽吓下,可他又不敢輕舉妄動。
城樓上隻有二尺寬,可玄黃門高轍上千尺,若是宋珈安掉下去,怕是必死無疑。
宋珈安見沈叙臉色發白,不忍的擡手撫上沈叙的臉,笑着寬慰道:“太子殿下怕什麼?難不成太子殿下忘了,臣女也是學過武的。”
沈叙怎麼會忘,在景山上受到追殺之時,是宋珈安引來狼群,騎馬将他救出,那場景教他一輩子也不會忘。
雖沈叙總是将宋珈安護在自己身後,不忍她直面任何危險,但是他明白,卻不是宋珈安身子骨弱些,她并非是平常的嬌小姐。
沈叙聞言收回手,隻是還是緊張的露出保護的姿勢。
“皎皎,你要做什麼?”
“太子殿下,你瞧月亮出來了。”
宋珈安指着天上,少女的輪廓暴露在昏黃的月光裡,顯得溫柔又恬靜。
像個馬上要奔赴天宮的仙人。
沈叙沒有望向月亮,因為最亮的月就在他眼前。
宋珈安微微仰着頭,閉着眼,月光撒在身上,活像鍍了金身。
沈叙呆呆的站在原地,宋珈安縱身起舞,绯色衣訣飄飛,寬闊的廣袖來合遮掩,姿态飛舞散開,纖細的身段手腳并合。
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沈叙指尖發麻,直直酥到心裡,城牆上的宋珈安閉着眼,這舞她前世跳無數次,原本是為沈治杜撰的,可沈治沒見過,沈叙更沒有。
前世,誰也不知,向來端莊的宋皇後,在冷落的坤甯宮一遍又一遍跳着舞,在沈治登基原形畢露,着手對付宋家,讓林蘇荷踩着宋家人的骸骨上位。
這上元舞是她所創,在她跳了千百遍之時,正計劃跳給沈治看之時,對他心灰意冷。
宋珈安身形一轉,步履輕盈,如翩翩舞蝶,淚也順着眼眶落下。
手一拱以示舞罷,宋珈安沖沈叙俏皮一笑,向後仰去。
沈叙心頭一顫,将手中披風一丢,一個勁風上前,将宋珈安帶下城樓。
“你這是做什麼!你是不是要吓死我?嗯?皎皎回答我?”沈叙聲音發抖,他知道自己可以将宋珈安完完整整的接住,可他還是後怕,若是一時失手,該如何?
宋珈安将自己埋在沈叙懷裡悶笑出聲,“太子殿下,臣女相信你啊,臣女相信太子殿下一定能接住臣女。”
“那你也不能……”
“太子殿下,生辰快樂。”
宋珈安的話将沈叙的責問打斷,沈叙愣愣的站在原地,“皎皎這是……為孤慶生?”
宋珈安将頭埋在沈叙脖頸處,默不作聲。
方才宋珈安的一步一舞還在沈叙的心頭久久未散,他啞聲問道:“這是什麼舞?”
“這是上元舞。”宋珈安呼吸急促,還未從舞裡緩過氣來。
她仰起頭,擡眼臨摹着沈叙的輪廓。
沈叙前世慘敗毀容之時,不過二十有五。
從天之驕子,一夜之間跌落神壇。
容貌盡毀,盡失兵權,連祝家都被沈治連根拔起。
“太子殿下。”
“嗯?”
“太子殿下。”
“怎麼了?”沈叙笑着問道。
宋珈安心底一陣刺痛,她隻望着天上半挂的缺月,良久才帶着哭腔出聲道:
“二十歲的沈叙恣意不羁,就像如今的月光,衆星攢月,而二十五歲的沈叙依舊桀骜不馴,就像正午的曦曜,盡銷雲霧照乾坤。”
沈叙一愣,轉眼間嘴角就勾上笑意來,目光落在前方:“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