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煜沒有帶她回包廂而是直接帶她回家。
她邊上車邊問:“現在就回去嗎?”
蔣煜将她塞到車裡淡淡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回程路上車内氣氛更加沉默,周喜彌見他沒有想開口的意思便也不說話,轉頭對着車外劃過的風景發呆。
白禮天氣越來越冷,溫度也越來越低,不一會兒,車窗因為車内車外的溫度差起了霧。
漸漸的車窗像做了磨砂玻璃特效,她看不清外面花花綠綠一閃而過的商鋪名稱,在隻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前,她内心唯一的想法是——
今晚的月亮好像暗了。
半小時前她為了透口氣撒了個小謊。
出了包廂後她沒有往廁所去,而是被亮到刺眼的月亮所吸引,徑直走到走廊盡頭的陽台。
待了一會她察覺到自己出來的時間有些久了便打道回府。
回到包廂發現蔣煜和孟朗都不見了,其餘人要麼隻見過一兩面,要麼從未見過,她抿着嘴坐回原位,打算發消息問蔣煜在哪時,同公司的兩個新人朝她靠了過來。
“小佛姐好。”
“小佛姐好。”
兩個新人是雙胞胎,年紀看起來不大,兩張神情不同的面孔高度相似,湊過來看她的眼神滿是好奇。
周喜彌隻知道她們是新人,在《晏菲傳》裡有演兩個小配角,但她和她們并沒有對手戲,所以即使名字在一部電視劇裡,今晚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她們。
她收起手機微笑回應道:“你們好。”
“小佛姐!我叫秦婷,那是我姐姐秦素,我們還在上大三,年初進的公司,我們還在《晏菲傳》開機儀式上見過小佛姐呢,小佛姐還記得我們嗎?”
秦婷的長相非常清秀,是現在校園劇流行的鄰家妹妹風格,她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渾身冒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傻氣,說出來的話沒什麼心眼。
周喜彌出道到現在沒碰到一個張口問她記不記得自己的傻姑娘,這是一個有點尴尬的問題。
因為她真的不記得了。
不過出于禮貌,她客套道:“記得,當然記得。”
幾秒後周喜彌就後悔了自己的客套。
秦婷是個自來熟,聽她說記得立刻變得興奮起來,拉着她聊天,分享第一次拍戲的感受,還說自己有偷偷看過她拍戲,很喜歡她演的晏菲……
在冷漠的成年人世界待久了的周喜彌有些吃不消這樣的熱情,她看了眼羞澀不會說話的秦素。
其實她的本意是覺得姐姐應該能管住妹妹,沒想到秦素被她看了眼本就緊張的身體變得愈加緊張,她無奈笑笑,最後借着去找人的拿起蔣煜落下的大衣出了包廂。
會所很大,雖然她并不着急去找蔣煜,可出都出來了,她還是乖乖抱着大衣到處瞎逛,順便找尋他的身影。
她沒走多久便看到兩個男人站在陽台上的背影,幾乎是一瞬,她就認出了哪個是蔣煜的背影。
他體态放松,肩膀有健身的痕迹,很寬很直,松垮的毛衣撐起來很漂亮,和孟朗随意閑聊時有些駝背,看起來比平常穿西裝時要親近得多。
“……我媽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回家的油門都要被我踩冒煙了。”
孟朗的聲音很大,随着距離的靠近,她清晰地聽見了他說的話。
聽到他們好像在聊家事,她猶豫t着要不要離開,挪動腳步時,一個擡頭與正毫不掩飾打量她的孟朗視線相撞。
她沒想到自己會如此突然地暴露,一時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動作。
突如其來的僵持如蛛網一般在兩人之間瘋狂地滋長。
孟朗盯着她緩緩吐出一口煙。
距離有些遠,她看不清孟朗在想什麼。
被抓包的周喜彌心裡像藏了無數隻尖叫的烏鴉,仿佛一張嘴它們就會從喉嚨裡飛出來。
她将嘴緊緊閉上,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
不對!
她是光明正大來找蔣煜的,又不是有意偷聽,她心虛個什麼勁?
她隻是恰好來了,碰上了他們在聊天而已。
給自己足夠安慰後她重新仰起頭,孟朗看她沒有其餘動作好像笑了一下,沒有開口戳破她的位置。
貌似孟朗壓根不介意她在,也不介意他們談話的内容被她聽到。
然後下一秒,她就知道了孟朗的用意。
“小佛人乖懂事,長得漂亮還不作妖還父母雙亡,玩起來省心得多,對于某些感情她不像葉妍,葉妍太貪了,小佛知分寸。”
蔣煜的聲音她聽過很多遍,輕松的,帶有稀薄怒火的,情動時的,平常的,怒斥的……
如果問她這五年蔣煜留下了什麼樣的痕迹?
她猜。
也許是聲音。
可她又不得不承認。
當她聽到蔣煜認真評價她的用詞免不了心頭一震,哪怕自己心裡有數,但親耳聽到時還是會觸動。
就像一場注定考不好的考試,下筆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最後的分數,可在最後親眼看到那鮮紅的數字時還是會崩潰。
可也僅僅停留在觸動。
她以為自己會難過,但是沒有,她甚至比自己預想的更加欣然接受了蔣煜對她的所有評價。
因為她從内心認同他的想法和用詞。
她在一個恰當好處的時刻出場,蔣煜看到她看起來有些驚訝,而孟朗則一臉理所當然,滿臉戲谑地看着她出場表演。
周喜彌沒有辜負自己的職業。
她像個設定好劇情和台詞的人偶劇主角,将腦海裡排練過的情節一一展示在兩個男人面前。
蔣煜沒看出來。
孟朗沒說出來。
一場三人各懷鬼胎的人偶劇就這麼匆匆收場,孟朗被留在原點,她被蔣煜帶離了現場。
“小佛。”
蔣煜忽然叫她。
在車窗的模糊倒影上,周喜彌和看過來的蔣煜對上了視線。
“蔣總怎麼了?”
她回頭問。
蔣煜伸手過來握着她冰冷的手,突兀地問她。
“我記得你之前有過一個前男友。”
周喜彌臉色變得蒼白,短短幾秒内她費力思考着這個問題的重點在哪?
是在乎她有前男友?
還是知道了許昀是她的前男友,故意問她的?
她不自覺地在他手心裡握緊拳頭,察覺到蔣煜有所察覺,她輕聲回道:“有的,怎麼了?怎麼突然提起他?”
“沒什麼,我突然想起以前我跟你講過我和前女友的事,公平起見,你說你和你前男友的事。”他回答。
周喜彌微微睜大眼睛,身體卻誠實地放松下來。
蔣煜的邏輯她不理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正視着他模棱兩可道:“我不是很想提他。”
“為什麼?”
蔣煜皺眉問她,像是不理解她話中的邏輯。
面對他的追問,她敷衍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反複提沒有什麼意義。”
蔣煜不依不饒:“可我都跟你說了。”
“可我沒想過聽,那是你自己要說的。”她理解不了他追問的點,語氣平平地小刺一口他。
話音未落,她的腦袋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個爆栗子。
“啊!”
她摸着額角十分不理解地看向蔣煜,蔣煜懲戒完後甩甩手,漫不經心道。
“給你講故事還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