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是個兩層的小樓。
林清婉進去後直接上了二樓,清淨一些。
“小姐,這裡好幹淨啊。”檸襄摸了摸書架,簡直一塵不染。
“王家祖上是科舉出身,看重文學,對藏書自然上心仔細,就像武将每日都會擦拭兵器一樣。”
林清婉朝裡走去,那裡擱置了幾套桌椅,還有筆墨紙硯,應是給大表哥他們準備的,用來摘抄記錄。
她從最近的書架上抽出幾本書,是講述東漢曆史以及當今時局的,她簡單翻閱了幾張,内容連各大世家盤根錯節的關系都有标明,令她有些驚訝。
這種書,怕是外祖父親手編撰的,用于培養幾個子孫對朝堂的了解,否則怕是沒誰敢寫這個出售的。
她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認真的翻閱起來,檸襄守在一旁,主仆二人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連午飯都不曾回去用。
一直到天色擦黑,書上的字迹已經看不太清楚,林清婉才意猶未盡的起身,檸襄忙扶住她,“小姐,天都黑了,咱們回去吧,您午飯都還沒用呢。”
“嗯。”
主仆二人一同出了藏書樓,往錦繡閣走去。
“來了那麼多日,還沒見過外祖父呢。”看過那本書,林清婉真是為之驚歎,很想見見這位外祖父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聽說他曾位居太師,能給皇帝當師父的人,想必博學淵源,又能将各大世家,名門望族,勢力剖析如此分明,肯定也是個通透之人。
隻不過,她翻了一圈,都并未找到有記錄淮陽王府的篇章,讓她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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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林清婉日日去藏書樓,因為她的廢寝忘食,檸襄便會提前提了食盒帶些糕點過去。
這日–––
林清婉吃過早飯,往藏書樓去,繞過長廊,走進一條小路,就聽前方樹後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
“話也不是那麼說的,雖說肖家那位表小姐是個嘴甜心苦的,可也不見得這位就是好相與的,仗着老夫人疼愛,竟霸道的連後花園都不讓肖表小姐進,那般恃寵生嬌欺負人,也很過分。”
“哎,你怎麼知道林表小姐霸占後花園不讓肖表小姐進?你瞧見了?還是又在哪裡道聽途說的。”
第一次說話的人聽完她所問,發出一聲嗤笑,“我自然親眼看見了,肖表小姐邊哭邊往這邊走,還拿花草出氣來着,你不信,問張姐姐,她那日也在的,不過我們怕肖表小姐丢了面子拿我們撒氣,就躲起來沒敢出來。”
“哎呀,不會的。肖家那位對咱們大公子的心思,誰瞧不出來,她得小心維護她溫良賢淑的形象,隻會對咱們和顔悅色,萬不會對咱們怎麼着的。”
“可我聽說她對自己的丫鬟很不好,動辄打罵的。”
“她們是她們,咱們是王府的丫鬟,自然不同,反正說來說去,就是沒一個好的,希望别禍害了咱們府上的公子就好。”
“其實要是與二公子互相禍害,也是可以的……”
幾人說完齊齊笑了起來,檸襄氣紅了臉,想上前呵斥卻被林清婉攔住。
主仆二人繞路,從另一邊的小道走了。
“小姐,那些人太過分了,竟敢私下讨論主子,譏笑嘲諷,咱們若是禀了大夫人,定是能教訓她們一頓的。”
“教訓了又如何,咱們不一樣得跟着丢人,深宅大院裡最不缺的就是碎嘴子,你這次教訓了她們,最多她們下次關起門來說嘴。”
檸襄有些不甘,“那難不成就那麼放過她們不成?”
林清婉笑笑,“月禾那邊查的如何了,可有眉目了?”
“差不多了,月離這幾日常會半夜出去,往後花園的那處假山去,同她見面的是三房的丫鬟,具體是哪位身邊的還不知曉。”
“嗯,等着吧,等時間到了,咱們一鍋端了就是。”
檸襄眸子亮了亮,連連點頭。
藏書樓裡。
林清婉依舊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着一本遊記正看的入迷,絲毫沒注意到靠近她的老者。
“你是…媛娘生的?”聲音帶着暗啞的滄桑。
林清婉擡起頭,瞧着眼前一身布衣的老頭,有些怔愣。
老頭捋着胡子,雖頭發花白,卻脊背挺直,無形中透出幾分威嚴氣勢,眉眼清冽,年輕時,一定也是個美男子。
林清婉站起身,微微福身,“正是,請問您是……?”
林清婉猜了個大概,可瞧着這人的衣着,又不敢亂認。
“你不孝母親的爹。”
“外祖父。”她從善如流喚了一聲。
王老爺子坐了下來,随意到絲毫不像一代帝師,“聽老金說,你這幾日每日都會來,日落西山才走?”
“是。”
王老爺子擡眼,擺手讓垂首斂目的林清婉坐下,“就咱們祖孫倆,你坐下說。”
“是。”林清婉輕撫衣裙坐下,脊背挺直,身形端正,眉目微微垂着,貴女禮儀十足。
王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算她還有些成就,至少将你與二郎教的不錯。”
“外祖父過獎了,母親時時教導,的确用心。”
“哼,就是太蠢了些,沒一點用處,連女兒都保不住。”
這話,林清婉是不敢接的,也就外祖母與外祖父才能評價。
“你這幾日都看了什麼書?在家中都學了什麼?”
林清婉抿抿嘴,“看的外祖父編撰的時局記錄,在家中學的女四書。”
“你如何得知那時局記錄是老夫編撰的?”
林清婉微微擡眼,“外祖父是一代帝師,是王家最懂朝堂時局之人,能見解如此透徹,除了您,外孫女想不出還有别的人能做到。”
“透徹…”王老爺子哈哈一笑,“那幾本書,除了你大表哥,其餘幾個可都是一知半解,你竟然能看懂?”
“一半靠猜一半懵吧。”林清婉謙虛笑道。
她活了兩世,自然能看懂其中描述下,隐藏的關鍵利益與核心,不過卻是不能坦白直言的。
王老爺子挑挑眉,“既然靠猜,那外祖父便考考你,若你能答對,以後你想學什麼,外祖父都可教你。”
帝師親手教導,可是除了大表哥之外,王家子輩都沒有的殊榮。
林清婉卻有些猶豫。
“怎麼?試試都不敢嗎?”
“你一來,你外祖母就整日念叨,誇的你天上有,地上無的,說是最像她,難不成都是吹的?”
“外祖母疼我,我自然不能讓她老人家丢人,外祖父想考什麼,但說無妨。”
“哈哈。”王老爺子大笑,“有你外祖母那股勁了,不過,輸了可不許像你母親一樣哭鼻子。”
林清婉面上一熱,嘴角壓着笑,“那自然不會。”
王老爺子點頭,臉上正色幾分,“聽說你來時,路上遇上了難民?”
林清婉楞楞,實誠的點點頭。
“聽說,淮陽王府的小子出手殺了幾個?”王老爺子靠在椅背上,問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