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很快将酒送了進來,周暮抓過酒壺,如方才一樣直接往口中倒去。
淩霄并未離去,反而猶豫的看向林清婉。
這是有正事要禀,林清婉起身本想避開,卻聽周暮道,“但說無妨,她、不必避諱。”
涉及朝政,淩霄難免謹慎,如今聽主子這般說,自是應下。
他拱拱手,低聲道,“主子,考場鄭大人派人來問,要準備收卷了,你還過去否?”
周暮眸光一凝,涼聲開口:“告訴他,本世子忙着喝酒,沒工夫過去,讓他自己做主。”
淩霄應下離開。
周暮再次立于窗前,不停的灌着酒,林清婉瞧着他,雖覺奇怪,可也并未問什麼。
能讓他抛下公務,想必是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她就坐在他身後,無聲的陪着,見他一連灌下三四壺烈酒,這才滿身酒氣的回到圓椅上。
林清婉見他腳步有些虛浮,不由問道:“你…可還好?”
周暮略略擡眼,慣來冷清的眸子帶了一絲朦胧瞧着她:“幾壺烈酒而已,自是無礙的。”
“正因是烈酒,你如此喝法才更是傷身,容易灼傷脾胃,我讓店小二給你弄碗醒酒湯來。”林清婉站起身要往外走去,右手卻突然被攥住,一股大力帶着她往後倒去。
周暮将人圈在懷裡,容顔不再是以往的難以接近,眼底竟帶了三分迷離,濃濃的酒氣撲面而來,不知是羞的還是熏的,令林清婉臉上發燙,渾身都熱的厲害。
“如今這間雅間,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你出去給我叫醒酒湯,名聲不想要了?”他聲音很輕,唇角甚至帶着柔柔笑意,幾度令林清婉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腰上的大手再次收緊,男人的酒氣與清冽氣息近在咫尺,他的心口緊挨着她的背,她甚至能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林清婉這才反應過來二人舉動的不妥,她竟然被他拉坐在腿上,兩人的身子緊挨在一起,姿勢親密又暧昧,她心口跳的厲害,連忙起身想躲開。
“别動。”周暮的聲音帶了三分暗啞,不僅沒放,擁着她的手反而更緊幾分。
直羞的林清婉面紅耳赤,心中發惱,“周暮,你放手!”
氣急的她直呼他名諱,可這人卻不接話,隻手臂的力道任她怎麼都拉不開。
她氣的恨不能打他,可心裡着實又沒那膽量,林清婉攥起粉拳,氣恨不已的回頭看他,到口的訓斥瞬間被噎住,這人…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垂下一道暗影,臉上帶着酒氣的微紅,他眉宇擰起,仿佛帶着化不開的愁色,唇角抿着,安靜又無害,與清醒時的冷冽天壤之别。
均勻的呼吸聲似有若無,林清婉看着他,心中一角仿佛被什麼東西勾了一下,令她心尖一顫,猛然回神,她迅速收回目光看向别處,身子卻久久未動。
難民一事,大皇子三皇子黨派之争,秋闱事宜,連番的事情合在一起,他定是忙碌了許久。
雅間靜谧無比,時間就那麼一點一滴過去,直至兩個時辰後,門外再次傳來響動。
“主子。”是淩霄的聲音。
林清婉心下一慌,連忙去推周暮。
周暮皺着眉緩緩睜眼,原本清冷的眸子帶着剛睡醒的惺忪,臉上依舊帶着醉意,任誰見到也是一位無害的俊美公子,怎會相信這是東漢朝官又敬又畏的淮陽王世子。
“淩霄尋你,還不快松手。”林清婉低聲推着他的手,頭恨不得垂到地上去。
周暮啞聲輕嗯,不僅不曾松開,反而又趴在她肩上長呼口氣,眉間盡是疲憊,緊閉上眼睛又睜開,就在林清婉忍無可忍時,才終于松開手。
林清婉忙不疊起身,許是坐的太久,腳有些發麻,一沾地就軟的不行,往地上歪去。
周暮眼疾手快,連忙将人拽住:“小心些。”
林清婉氣的不行,狠狠的瞪他。
周暮嘴角噙着笑,出聲喚淩霄進來,驚的林清婉連忙斂起神色端坐回圓椅上。
淩霄很快進來,走到周暮面前禀報,“主子,不出您所料,鄭元果然動手了,他派人靠近酒樓,确認您當真醉酒後,聯合副考官顧勝偷換了三名考生卷子。”
周暮眉眼帶着冷冽,手指輕敲着桌面,“換的誰的。”
淩霄看眼一旁的林清婉,才道,“都是才華出衆,且出身一般的,楓城的元家,懷化将軍府的遺孤,還有…林家二公子。”
林清婉聞言驚住,扭頭看向淩霄。
周暮眯起眼,輕嗤出聲,“他們倒是會挑人。”
不管是元家,還是懷化将軍府,都是當年支持皇上的家族,在禍亂那年死于五王刀下。
後來皇上登基,雖對這兩家遺孤頗為照顧,可畢竟舉目無親,無人可依,被人欺負也是常事,卻勝在那二人争氣,頗具才子之名。
鄭元敢換他二人試卷,無非是欺負他們朝中無人,根本觸及不到卷宗,便是不中,也無法得知原因。
至于林軒逸,林家落魄,各大世家避之不及,誰會對他一個破落戶上心,不過比起另兩人,還是有些危險的,畢竟林家背後還有沈家。
周暮:“林軒逸的卷子換給了誰?”
淩霄咧咧嘴,“鄭元的親侄子,鄭州。”
“呵,怪不得他甘願冒險。”周暮輕嗤出聲,緩緩起身。
淩霄一笑,“林二公子是楚揚先生都贊譽之人,進士及第是肯定的,鄭元為保他侄子能高中,選林二公子是最穩妥的。”
周暮臉上是一貫的冰冷,沉聲吩咐,“将一幹涉事人等全部抓起來,押去大理寺候審,告訴徐正華,這些人本世子要親自審,讓他将人給我看住了,不許與外界有任何接觸,否則,當心他大理寺卿的烏紗帽不保。”
淩霄鄭重應下,急匆匆離去。
林清婉知道他有所企圖,卻不曾想竟是他設的局。
她站起身看着周暮,“我二表哥…”
周暮回身看她,“被淩峰打昏了,正躺在隔壁睡覺。”
林清婉:“……”
“那他的青樓知己,也是你找人動的手腳?”
周暮笑笑,不置可否。
林清婉歎口氣,合着他們表兄妹今日是給人當筏子的。
不過想到考場的兇險,她心中并無不悅,反而慶幸。
“我二哥的事,謝謝你。”她向他鄭重福身一禮。
二哥寒窗苦讀數年,若因小人而毀,至死不為知,該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