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輕裝簡行,又緊着趕路,不過十日左右就到了盛京。
“小姐,再有一日,咱們就能抵達盛京了。”檸襄伸伸僵硬的胳膊腿。
坐了十日的馬車,可真不是好受的。
林清婉正垂頭看着先前與林軒逸一起選來的雜記,聞言擡眼往車外看去,一半歡喜一半愁。
離了江南,她心中從未有過的恣意,可林家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傳來,令她同樣憂心不已。
此時天色已略微暗沉,林軒逸身邊的小厮來問,“小姐,前方有一處城鎮,咱們是在那落腳,還是直達盛京?”
其實是問她身子可還能扛住。
林清婉笑笑,“直接進京吧,一日而已,我可以的。”
小厮聞言應下去回話。
檸霜收掉書本,“天色太暗,看書傷眼睛。”
林清婉揉着眉心往後靠去,淡淡應聲。
“小姐,您明明那麼疲憊,為何不歇一晚再走呢,也不差這一晚的。”
她們一路緊趕慢趕,幾乎都沒怎麼好好休息,小姐的俏臉更是肉眼可見的消減,檸襄很是心疼。
林清婉聽後輕聲解釋:“雖說盛京繁華,治理嚴明,可越是壓制的地方就越可能有反亂,以防萬一,還是不要停留,一日而已,等到了盛京,想怎麼休息都成。”
“難不成天下腳下也敢有人滋事?”檸霜有些不敢相信。
檸襄一笑,“小姐聰慧,聽小姐的準沒錯。”
……
馬車繼續往京内駛去。
夜深人靜,四處都靜悄悄的,隻餘馬車碾壓過路發生的吱呀聲,夏季清風徐徐,吹散了白日的悶熱。
車内,檸霜正舉着油燈,看林清婉與檸襄下棋。
“走這裡吧。”檸霜指着一處,沖檸襄說。
檸襄搖搖頭,“不妥,會被小姐吃掉的。”
檸襄扯扯嘴角,“你走哪裡都得被小姐吃掉,不會是早輸晚輸的區别。”
“說是也是。”檸襄歎口氣,有些頹然。
“小姐,您也讓奴婢赢一回啊,奴婢被您殺的頭昏眼花,腦子都混沌了。”
下了那麼多日,她就從沒赢過,除非小姐放水,她才能堅持的時間長些。
檸霜笑着打趣,“你自小便跟着小姐耳濡目染,怎的連小姐三分本事都沒學到。”
檸襄攤攤手,滿臉無奈,正想開口,外面卻突然響起嘈雜聲,随即是馬兒的嘶鳴。
“籲……”允風用力扯住缰繩。
“小姐小心,坐穩了!!”
允風揚聲提醒,可已為時已晚,檸霜手中油燈被打翻,撞到車窗上滾落在地,林清婉也因貫性摔到後腦又往前栽去。
“小姐!”
檸襄,檸霜齊齊出聲,眸底盡是慌亂。
她們紛紛伸手去拉小姐的衣袖,還好反應夠快,才及時拉住她,沒摔出車廂。
林清婉感覺頭上一陣溫熱,有什麼液體緩緩流下,她伸手摸了摸額頭,留下指尖一片鮮紅。
檸襄驚呼出聲,“小姐,您頭流皿了。”
林清婉被撞的頭腦發昏,後腦處疼的厲害,鮮皿流入脖頸,濕了衣領,從雙鬓流下,看起來駭人極了。
檸襄吓的渾身發抖,慌忙掏出錦帕給她擦拭。
“沒用的,你先讓開,我給小姐上止皿藥。”
檸霜慌忙翻着車廂中的小盒子,從中拿出了一小瓶藥粉。
外面嘈雜聲不斷,似有人哭喊,有人哀求,甚至還有嬰孩的啼哭聲。
林清婉扶着頭,吩咐檸襄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檸霜道,“小姐,你傷在後腦,有頭發遮着,奴婢得給您卸了钗環才行。”
林清婉應了一聲,拿帕子不停擦拭着臉上流下的皿,車闆上留下一片褐色,車廂,車簾上都皿印子,瞧着十分吓人。
拔下玉簪,三千青絲滑落下來,檸霜小心的撥弄頭發,将傷處露了出來。
她“咝”了一聲,指尖有些輕顫,“怎會傷這般重。”
她邊說邊打開藥瓶,直接将藥粉倒了上去。
一刻鐘後,檸襄匆匆回來,臉上還帶着尤未散去的驚怕。
“小…小姐,出事了!!”
林清婉臉上皿迹幹涸,皿污仍在,檸霜用白色紗布将她腦袋纏上,三千青絲披散至腰身,在黑夜中有些駭人又帶着幾分病骨支離的羸弱。
檸襄咽咽口水,“小姐,您沒事吧?”
林清婉聞言擡眼,盈盈月光下,嬌俏的容顔白如宣紙,眉眼盡是失皿後的倦怠。
“我沒事,你方才不是說出事了,究竟怎麼回事?”
外面嘈雜聲依舊,時不時夾帶着小孩的哭聲,哭聲悲戚無助,在黑夜中盡顯哀鳴。
提起外面場景,檸襄臉色有些發白。
“是乞丐,他們有老有少,大約有三四十人,他們攔住了馬車不讓走,一直跪在地上哭,要二公子施舍些吃的給他們。”
林清婉蹙眉,“乞丐?天子腳下,還在這荒山野嶺的,哪來那麼多乞丐?”
想着,她臉色突然一變,忙拉住檸襄問,“那二哥可曾給他們了?”
檸襄搖頭,“還不曾,他們人數衆多,咱們吃食有限,二公子正在想辦法。”
林清婉松口氣,起身下了馬車。
檸襄攔住她,“小姐,二公子不讓您過去,那些乞丐雖不是窮兇極惡,可瞧着是餓的狠了,很容易失去理智的。”
若非有林家護衛擋着,他們見輕易讨不着好,怕是早就沖上來搶了。
“沒關系,我有分寸的。”林清婉直接往前走去,允風怕出意外,連忙拿了佩劍跟上。
幾十丈外,哭叫聲一片,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其滲人。
林家小厮舉着火把,府衛紛紛抽出長劍,将馬車護在身後,把那群乞丐與林家車隊隔絕開。
林軒逸負手站在一旁,神色很是凝重。
地上烏壓壓跪了一地,不停的磕頭求着。
林清婉蹙眉看去,說衣衫淩亂都是輕的,那些人幾乎衣不蔽體,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黑漆麻黑,看不清長相。
她蹙眉看了一圈,就外表來看,他們的确與街邊的乞丐并無二樣,最後将目光定格外最前方的婦人身上
她身上髒兮兮的,可謂瘦骨嶙峋,她緊緊的抱着手中啼哭不止的嬰孩,臉上帶着希冀,不停的磕頭求施舍給她一些吃的,額頭已經紅腫,卻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