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錦繡閣,林清婉歪到軟榻上就開始發呆。
檸襄拿了薄毯給她蓋在身上,問:“小姐可是在擔心二公子?老太爺是太師,他都稱二公子能高中,那想必是沒什麼問題。”
林清婉搖頭,“不是。”
她是在想先前自己的古怪,就猶如被戳到痛處的貓兒,瞬間炸了毛,火氣直沖頭頂。
如今想來,隻覺自己心兇狹隘,太過小家子氣。
檸襄眨眨眼,見自家小姐一臉懊惱的模樣,抿唇不在追問。
“算了,不想了。”林清婉起身走向床榻。
反正她無意于王景胥,便也不在乎他眼中的她是什麼性子。
“我想休息一會兒,你下去忙吧。”
檸襄應聲退下。
折騰了一早上,林清婉眼皮緊的不行,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
……
三房,王妍兮的小院。
裡面破敗的不成樣子,唯有正房中有幾件像樣的家具,日子尚算能過下去。
王妍兮走進側間,上面擺放着觀音佛像,香爐中還有不少香灰,想必是經常禮拜。
她走過去點燃三炷香,插入香爐中,而後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良久未動。
丫鬟看的一頭霧水,這尊觀音像是先前小娘活着的時候禮拜的,後來小娘不在了,她的所有東西都被夫人搶了去,隻剩下這觀音像,成了小姐的念想。
可這麼多年來,除卻小姐走投無路,被欺負的撐不下去時,才會來坐上半日,今日這無緣無故的,倒是第一次。
王妍兮叩地,磕了三個響頭,低聲輕語,“菩薩保佑,願二表哥能金榜題名,一舉高中。”
她一連說了數次,直到香燃盡才緩緩起身,一旁的丫鬟驚的瞪大眼睛,口舌都不利落起來。
“小姐,…您…您……”
王妍兮回過神,臉上染些绯紅,嗔她一眼,“不許胡言亂語,記住沒?”
丫鬟連忙垂下頭,眼底卻帶着高興,“小姐放心,奴婢絕不多嘴。”
王妍兮笑笑,想到那端方君子的男子,面上還是忍不住發燙。
丫鬟小心翼翼道,“小姐,二表公子才華卓著,性情溫和,長的也俊俏,可就是家族中落……”
王妍兮:“可即便他家道中落,怕也不是我能肖想的,他風采出衆,若此次真能三元及第,便是公主,郡主也是配的上的。”
普通進士那些皇室貴女可能看不上,但若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那些貴胄榜下捉婿還是有的。
王妍兮遮住眼簾,略有幾分自嘲,庶子的庶女,便是落魄後的林家,怕也是瞧不上的。
“小姐您别妄自菲薄,您心地良善,又聰慧,如今還與表小姐走的那般近,有的是機會。”
小丫鬟眼圈發紅,她家小姐這些年實在是太苦,若是真能嫁給表公子那般的人,興許能苦盡甘來。
王妍兮搖搖頭,沒有開口。
表妹看似和善,但其實想讓她真正認可您,并成為朋友卻是很難,那種骨子裡散發的冷漠,與祖母真的很像。
雖心眼不壞,可與這樣的人相處,卻不能有任何歪心思,否則便會立即被她隔絕在外。
主仆二人走出房門,卻一眼看到立于院中的小宣氏,正一臉譏笑的瞧着王妍兮。
王妍兮臉色逐漸慘白,玉手緊攥。
她走上前,福身喚了句“母親。”
小宣氏看着她,久久沒有說話,王妍兮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半晌後,小宣氏這才轉身往她屋裡走去,王妍兮看着她的背影,眼中一片絕望。
吩咐丫鬟上些溫水,王妍兮斂首低眉立于下首,瞧着很是恭敬。
小宣氏盯着自己剛染的指甲看,片刻後,突然發出一聲譏笑,“你倒真不愧是那賤人的女兒,連這麼不要臉的行徑都傳承個十足十。”
“怎麼,你們家是專門勾搭表哥表弟嗎?”
王妍兮紅唇咬出了皿絲,擡起頭輕聲反駁,“母親。我小娘與父親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小宣氏臉色一沉,眼底浮上恨意,“你的意思是,我棒打鴛鴦,拆散了他們那對有情人?”
王妍兮垂下頭不語。
顯然是默認,小宣氏拍案而起,走上前一巴掌甩了過去。
王妍兮被打的摔到地上,嘴角流出鮮皿,卻依舊咬着牙不發出丁點聲音。
小宣氏眸中是熊熊火光,指着王妍兮斥罵,“我告訴你,你娘她就是個賤貨,明知三爺已經有了正妻,還巴巴的爬他的床,上趕着來做妾,生下你這個小賤人,跟她一樣的下賤。”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們母女是可着親戚可勁的嚯嚯啊,怎麼,表哥比外面的男人格外的香是嗎?”
王妍兮指甲都嵌進了掌心,她長呼口氣,沒有接話,以往這樣的事情時常發生,她越反抗,隻會遭受更狠毒的毆打。
小宣氏眯眼看着她,“就憑你這身份,也敢肖想林家嫡子,真是不知自己那三兩重的骨頭有多輕賤,不過,你倒比你娘強上那麼一點,因為你有自知之明。”
“别說林家,便是小官家的都不一定瞧的上你,世家大族結的是姻親,你一個不招母家待見的東西,誰願意要。”
小宣氏冷哼一聲,重新坐了回去,“林家再落魄,也不至讓嫡子娶一個庶子的庶女,且無才無能,連管家的本事都沒有,你這樣的,隻能予人為妾。”
王妍兮豁然擡眼,臉上帶着驚懼。
小宣氏笑了起來,“你該謝謝我才是,你那低賤的娘與三爺白日宣淫,暗中苟且也要上門做妾,我成全了她,如今也成全她的女兒,繼承她的衣缽。”
“大理寺卿乃正二品大員,雖人到中年,卻風流倜傥,相貌堂堂,且手握實權,做他的妾室,都算是擡舉你,這些日子,你便安心待在院中,等秋闱過後,便一頂小轎擡過去。”
小宣氏高高在上的瞥着她,嘴角全是嘲諷,呂氏,你毀了我一生,讓我成為王家的笑柄,如今你的女兒,也别想好過。
你與三爺恩愛,你風光無限,讓我守了數年活寡,被夫君厭惡,被旁人嘲笑,如今你們的女兒,就得受千百倍的折磨,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小宣氏扭頭吩咐身旁的嬷嬷:“将這賤人給我看住,在兆大人來接之前,不許她踏出院子半步。”
那嬷嬷連忙應聲。
小宣氏看着王妍兮一臉的絕望,臉上才有了三分笑意,起身離去。
屋中下人都退了出去,那鄙視、不屑、嘲諷、各類的目光讓王妍兮屈辱至極,羞于見人。
“小姐…”她的丫鬟連忙走上前扶起她,哭的滿臉是淚。
“大理寺卿、”王妍兮狠狠的閉上眼睛,那是盛京出名的愛色之人,小妾通房數不勝數,年歲怕是比祖父小不了多少。
“小姐,咱們去尋老夫人,尋表小姐,總歸能想到辦法的,那大理寺卿孫女都快與您一般大,這大夫人分明是故意作踐您啊。”
王妍兮沒有言語,她拿帕子擦掉嘴角皿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恨意,泛着幽幽冷光。
哪怕死,她都不會做小宣氏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