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垂眼看向碟中糕點，眼皮忍不住抽動幾下，半晌方伸手捏起一塊放入嘴邊。
“主子！”淩霄忍不住低聲制止，“主子，要不算了吧，别吃壞了肚子，屬下讓人給您去街上買些吃食。”
周暮涼涼的視線瞥過去，淩霄立即噤了聲。
其他大人也紛紛扭頭看向别處，隻肩膀不時的抖動着。
淩霄一臉的擔憂，就那麼看着自家主子一塊接一塊的吃光了所有糕點，連忙上前倒了杯溫水遞過去。
周暮伸手接過。
“主子，您…您沒事吧。”淩霄斟酌着問道。
周暮瞪他一眼，随即單手撐頭小憩起來。
淩霄長松口氣，若非那糕點是林小姐做給林二公子的，他怕是真會懷疑林小姐是故意毒害他家主子。
——
王府門前。
林清婉與王妍兮剛下馬車，後面王景胥的馬車也同時停下。
“表妹，我有些事情想與你說，不知可否方便？”王景胥挑起車簾，看向林清婉道。
王妍兮扭頭看向林清婉，眼底劃過異色，“表妹，我在垂花門處等你。”
林清婉點點頭，王妍兮又沖王景胥福福身，這才轉身進府。
王景胥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林清婉蹙蹙眉，還是走了過去。
總這麼躲着終究麻煩，倒不如一次說開，林家與王家是姻親，以後總歸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馬車上，林清婉端坐着，眼眸微垂，“不知大表哥請我過來，是為何事？”
王景胥:“沈家少主來盛京了，你可知曉。”
林清婉一怔，不禁想起王景弘說酒樓有人偷窺她一事，難不成那人是沈墨，不是還要幾日嗎，怎的這麼快就進京了。
王景胥看她反應便明白，不由勉強一笑，“你早就知道？”
“先前聽周世子提過幾句。”
周暮？王景胥苦笑一下，“我該想到的，你與他有幾分交情，他肯定會提前告訴你。”
林清婉沒吭聲，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想必景弘告訴過你，今日酒樓上面有人，那二人正是二皇子與沈家少主。”
二皇子也在？林清婉怔了幾息，卻也不算太驚訝，畢竟二皇子與沈墨的交情，已是明面上，衆所皆知了。
她依舊沉默。
王景胥袖中手緊攥，長呼口氣道，“表妹，聽祖母說，你想與沈家退婚？”
林清婉擡眼，片刻後微微點頭，王景胥心中微喜，卻聽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想退婚，可如今的林家受制于人，已不是我一人能做主。”
王景胥忙道:“事在人為，若你當真想退，我可以幫你。”
林清婉看着男子，語氣平靜，“沈家勢力不在盛京，可傳承至今已有百年根基，底蘊非一般士族所能撼動，大表哥身為王家長子，該以家族利益為先才是。”
“況且，便是我真能退婚，往後餘生，哪怕青燈古佛，也不會在重蹈覆轍，世家大族，不在我的考慮之内，大表哥不必在我身上浪費精力，該及時止損才是。”
王景胥臉色逐漸慘白，手背青筋暴起，他不曾想到，林清婉竟會說的這般狠絕，不留一絲餘地。
林清婉沖他颔首，欲起身離去，他卻突然擡頭問道。
“表妹說的那般肯定，是真的不肯入世家大族，還是心中已有人選？”
林清婉皺起眉，“大表哥這話何意？”
王景胥掩下眸中痛色，盡量語氣平靜，“皇族貴胄，比起世家大族的麻煩隻多不少，若論權衡利弊，趨利避害，皇家比之更甚，對宗婦要求也是極高。”
林清婉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話中何意，不知為何，她心口突然漏跳一拍，“我對周世子，并無旁的心思。”
“我明白大表哥意思，也有自知之明，無論是我的身份，還是退過婚的名聲，都不可能入親王府，所以，我也不曾妄圖攀龍附鳳。”
她臉上帶上幾分寒意。
王景胥有些慌張，“表妹，我…我并未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比起王家，淮陽王府更加複雜。”
“那是我的事。”林清婉突然沉了聲音，“别說我不曾動過心思，便是有，那也是我的私事，還請大表哥莫要在管。”
“我們是親戚，我不想因為我的原因，讓兩家有所不快，大表哥背負整個家族将來，我擔不起誤你前途的責任，也不想大舅母不快。”
話落，林清婉不在停留，挑起車簾下了馬車，心中憋悶的厲害。
王景胥呆在馬車中，久久不曾言語，半晌後，他突然苦笑起來，低聲喃喃，“你真的不曾對他有心思嗎…”
她那般娴靜乖巧的性子，若真的不在意，怎會動火。
——
垂花門處。
王妍兮看着怒氣沖沖的林清婉，頗有幾分詫異。
“表妹，你…沒事吧？”
林清婉這才從羞惱中回過神來，微搖了搖頭，看到王妍兮一臉的關心，平複下心情道。
“沒事，走吧。”
二人一同走上長廊，王妍兮看她多次，忍不住道，“大哥性子溫和，兇懷丘壑，有些事你隻要與他說開了就成，他是個君子，不會難為你的。”
“他…沒有難為我。”林清婉幽幽開口。
“哦？”王妍兮頓住腳步，“那你怎的這般生氣，我還以為…是大哥惹了你不快。”
林清婉抿抿嘴，不知怎麼開口，連她自己也不知為何會突然那麼生氣，是因為王景胥暗示她身份低嗎？
她不禁沉思起來，神色有幾分恍惚，他說的本就是事實，她怎會突然這般小家子氣，連幾句實話都聽不得。
當初在江南，那些貴女時常會以她與司文情做比較，各種的貶低她配不上沈墨，她都從未真正在意過。
“表妹、表妹。”耳邊突然傳來輕喚，林清婉才稍稍回神。
王妍兮歎口氣，“你想什麼這麼出神？”
林清婉搖頭，“沒什麼。”
轉眼才發現她們已經走到走廊的岔路口，不遠就是錦繡閣。
“表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妍兮點點頭，二人就此分開回了各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