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壽安堂門口,李嬷嬷撐着油傘快步迎上,臉上帶着擔憂。
林清婉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轉而問道,“攏月說二哥與大哥起了争執,可知道怎麼回事?”
李嬷嬷給她撐着傘,主仆幾人迅速往外院行去。
“老奴一直守在這,也是聽攏月說了一嘴,具體的并不知曉。”
林清婉點點頭,心底擔憂,腳步就又快了幾分。
雖有李嬷嬷打着傘,可這會兒的雨勢不小,到外院時她幾乎濕了半個身子。
王氏老遠瞧見她,連忙迎了上來,“這會兒雨下這麼大,你過來做什麼,在外面已經凍了一遭了,要是在染了風寒又得病上一場。”
林清婉:“我沒事的,方才在祖母那聽說二哥與大哥起了沖突,實在不放心,便過來看看。”
林清婉小臉有些蒼白,卻難掩擔憂之色。
提起那兩個兒子,王氏臉色也沉了沉,“那兩個混賬東西,等會兒我就收拾他們。”
伸手去拉林清婉的手準備進去,觸到的卻滿是水漬,王氏連忙伸手去摸她的衣服,卻是濕了大半。
“李嬷嬷,不是讓你拿了披風和油傘嗎,怎的衣服全濕了?”
王氏面色有些陰沉,李嬷嬷忙躬身請罪,卻被林清婉接過話頭。
“阿母别生氣,是我着急過來,将披風忘在了祖母那,又不好過去拿,便先過來了。”
“李嬷嬷一路都顧着我,奈何雨勢太大,這才淋濕了些,不礙事的,咱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哥哥他們吧。”
“那怎麼行。”王氏一臉的疼惜,将自己身上的披風取下給林清婉披上,這才拉着女兒進了書房。
書房裡,氣氛安靜的有些詭異。
管家劉忠一臉冷汗的站在中間,阻擋住怒目而視的兄弟二人。
林軒瑾身着墨青色華服,向來克制,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時臉色鐵青的瞪着坐在地上的林軒逸。
他的右臉高高腫起,有一大片淤青,嘴角破了往外滲着皿絲,被身邊小厮扶着。
林軒逸倒是完好無損,臉上身上并無傷勢,就是衣袍與頭發略有些淩亂,臉上還挂着不正常的潮紅,頭微微垂着悶不吭聲。
王氏看到二人這幅德行,頓時氣的兇口直起伏,“你們倆真是好樣的,一個未來家主,一個即将下場,竟然在家中動起手來,也真不嫌丢人。”
兄弟倆誰都不說話,林軒瑾回身坐回了書案後,一張臉沉得滴水。
屋中下人極識趣的退了下去,直到房中隻剩他們母子四人,林清婉才上前扶起地上的林軒逸。
輕聲問:“二哥,你沒事吧?”
林軒逸搖搖頭,沒有說話。
林清婉見他除了右手有些紅腫,其他并無不妥才放下心來。
不禁有些腹诽,她這二哥看似文弱,不曾想發起火來竟有這魄力,連素來不苟言笑的大哥都敢打。
王氏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冷着臉問,“說說吧,究竟為着什麼?”
“若是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你們就都給我跪祠堂去。”
林軒瑾冷冷的看了眼對面的林軒逸,長呼了一口氣,卻是什麼都沒說。
林清婉卻能從他這聲呼氣中聽出他的憤怒與無力,甚至還有些傷感。
“……”
林清婉擡眸看去,正好對上大哥看向她的目光,那目光很複雜,有疼惜,有無奈,有愧疚,可也不過須臾,快的讓她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也是,大哥受父親與祖父親手教導,在他的眼裡,親情不過是淡泊到可以為林家謀取利益的手段,誰都重不過家族前程,又怎會對她有那種情緒。
林清婉淡淡收回目光,臉上沒什麼情緒,比起方才對林軒逸的緊張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連王氏都有些尴尬。
隻得親自開口關心道,“瑾哥兒,你傷的如何?可叫了府醫過來看?”
林軒瑾搖頭:“沒有,皮外傷而已,不用請府醫過來。”
小了不過是兄弟之間的口角,可若大了,祖父與父親難免會插手,屆時林軒逸對兄長動手就難免被重罰。
林軒瑾也是再為林軒逸遮掩。
王氏對此很是欣慰,轉頭嚴厲的看向林軒逸,“逸哥兒,你怎麼說?”
林軒逸低着頭不說話,任王氏如何問就是不說一個字,氣的王氏咬牙。
“你要反天不成,竟敢跑來你兄長這鬧事,還敢對你兄長動手。”
“兒子認罰,别無二話。”
“你……”王氏氣的兇口疼,指着林軒逸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若不給你兄長個交代,我馬上命人将你父親請來,家法處置你。”
林軒逸依舊不為所動,“母親隻管去請便是,兒子不認為自己錯了,也無話可說。”
林軒逸一臉的堅毅,噎的王氏張口無言。
兩邊都是親兒子,她總不舍得真的請了人來教訓他。
“瑾哥兒,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兄弟感情向來不錯,怎就突然動起手來了?”
林軒瑾也沉着臉不說話,渾身寒氣逼人。
王氏氣的猛然起身,“好好好,你們都不說是吧,非要等着你們父親過問是不是,行,我這就命人去請。”
“李嬷嬷……”
王氏話音剛落,林軒瑾卻突然起身制止。
“母親,是我與二弟觀點不合,發生了争執,沒什麼大事,我們自己解決便可。”
林清婉擡眸看向這位大哥,有些驚訝,她與他雖為至親,可也不過是見面點點頭的交情而已。
記憶中,他為人嚴苛,注重禮教家族,按往常,二哥犯如此大錯,他應是重罰才對,今日卻是在變相求情…
不過既然二人誰都不開口,又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王氏自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行,你們祖母那可是已經知道了消息,你們倆想怎麼解決?”
王氏提醒了大兒子一句,又坐了下來。
林軒瑾看了眼林軒逸,又不着痕迹的掃過林清婉,才道。
“二弟行事無狀,便讓他去祠堂跪上三日,不予飯食。”
“瑾哥兒……”王氏有些心疼,這處罰說重不重,可不給吃飯就有些遭罪了。
林軒瑾眸底劃過黯然,淡淡問道:“母親覺得不合适?”
王氏清楚感受到了大兒子的不快,也知道自己有些偏心太過了,若讓老爺子和大爺處置肯定比這要重的多,立即不在多言。
“逸哥兒,還不謝謝你大哥。”
林軒逸抿着唇看着林軒瑾,臉上還帶着不服,“你不愧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的确與他們如出一轍。”
“不過就算你替我求情,我也還是那句話,我鄙視你的行為,林軒瑾,我看不起你。”
林軒逸說完扭頭就走,沖進了大雨裡。
林清婉都呆了,二哥一直是文雅且溫和的,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尖戾,而面對的人還是他們的嫡親大哥。
回想他最後的一番話,林清婉心中也琢磨出了幾分味來,福了福身道。
“阿母,大哥,我去看看二哥。”
話落轉身離去,片刻都不多留。
王氏怔了怔,看着女兒追出去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心疼大兒子。
若非身為長子,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與擔當,他也不會變成今日這幅冷心冷情的模樣。
“瑾哥兒,你别放在心上,逸哥兒那邊,母親會好生教導他的。”
林軒瑾眸中閃過不可察覺的失落與苦澀,須臾化為平靜。
“無礙,我這邊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留母親了。”
“……”王氏微微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不過片刻,屋中人散了個幹淨,隻餘他一人還坐在書案後無人問津。
林軒瑾無力的往後倒去,堅毅的臉上神色複雜,半晌喃喃出聲。
“我也不想的…”
他用力的閉了閉眼睛,心中有絲慶幸,慶幸二弟不曾當面駁斥他,不曾将他的陰暗與無情宣于衆人前。
…………
外院走廊上,兄妹二人并肩而行。
林清婉問:“二哥今日可是為了我才與大哥哥起的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