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老奴隻是…”那婆子支支吾吾半晌，卻陡然轉了聲調。
“都是四小姐，四小姐她…她夜裡不睡覺，鬧騰的厲害，連帶老奴也沒工夫休息，這白日就難免困頓些……”
“老奴隻是趁着四小姐安睡稍作小憩，并非慢待四小姐，還請王嬷嬷高擡貴手，放過老奴這次……”
“你既是請進府的奶婆子，那照顧幼兒想必是有一手的，否則我林家請你來做何？”
林清婉走到木床前，摸摸林清恩的小手，冰涼刺骨，紅腫發青。
“喂養孩兒辛苦，但想必你的月錢也不低吧？”
“若你心餘力拙，沒那本事，就不該攬着差事，你既攬了，卻懶怠主家，就該承受這般做的後果。”
林清婉聲音很輕，沒什麼力道，卻一字一句，堵的那婆子啞口無言。
她走到支木花窗前關窗，又回過身小心的托起林清恩，放到床榻上蓋上錦被。
“這麼冷的天，連你都知蒙頭蓋腦，卻将個尚不足月的奶娃娃對着風口，若非我發現，怕是四小姐染了風寒，亦或凍出個好歹來，也沒人知曉。”
“指不定，還會怪夫人照顧不周，你在一推二六五，我阿母是不是就成毒害庶女的毒婦了？”
“你要王嬷嬷高擡貴手，可你使下這等毒計時，怎的不想着攢攢陰德，放過一個小娃娃。”
“小…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那婆子驚的渾身發抖，有不可置信，亦有驚慌。
林清婉不言語，隻來回揉着林清恩凍僵的小手。
王嬷嬷跟了王氏大半輩子，自是見不少後院的隐私手段，聽聞小姐之言，她倏地驚出一身冷汗。
“死虔婆，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害夫人？”
婆子挨了王嬷嬷幾腳，卷縮在地上不動，可嘴上卻依舊硬着，直呼冤枉。
“天地良心啊，老奴隻是打個瞌睡，就被扣下這背主害人的罪名，老奴要冤死了……”
“既你這般委屈，就留着力氣去府衙喊冤吧。”
“王嬷嬷，尋幾個人來，拖她去京兆府尹，讓京兆尹大人審審，看她究竟是受人指使，還是故意薄待幼兒。”
王嬷嬷領命，打開門揚聲沖外面吼了一嗓子，立即就有人跑了過來。
那婆子一見動真格的，咬着牙道，“林家初到盛京不久，小姐行事卻如此張揚，就不怕遭人恥笑嗎？”
“便是遭人恥笑。也是你背後的人遭人恥笑，與我林家何幹？”
林清婉冷眼看着那婆子，“我不曾直接打死了你，都是我林家仁善，即便傳揚開，那也是我林家因庶女受苦而生怒，是我阿母有情義，對庶出愛如己出。”
她一揮手，王嬷嬷立即吩咐人上前捉那婆子，下手十分着力，疼的那婆子龇牙咧嘴。
“小姐就那般肯定，老奴背後有人指使，就沒設想過那指使之人位高權重，京兆府尹也奈何不得，老奴便是被送進去，也可囫囵出來。”
“帶走。”林清婉淡聲吩咐。
聲音似幽似歎，“即便奈何不得背後之人，可你這個擋刀的小喽啰，還不是非死不可。”
那婆子渾身冰涼，掙紮着往屋中去，“小姐，您饒老奴一命，老奴願意交代背後之人。”
林清婉打眼看向那婆子，揮手讓押她的人退下。
“早這麼老實，哪還用這麼興師動衆。”
那婆子緊了緊身上粗布襖子，再看向林清婉的目光，便有了些畏意。
“是…是有人給了老奴一小袋金瓜子，讓老奴…讓老奴苛待四小姐，最好是經常得命，命不久矣，最後再宣揚出去，是奉夫人指使。”
林清婉蹙起眉，有些詫異，阿母初到盛京，亦沒得罪過什麼人，背後之人為何會設計害她。
若是針對大哥而來，反倒說的過去。
“你方才說的，可是全部？沒有隐瞞？對方當真隻是讓你毀我阿母名聲？”
“老奴所言，千真萬确，絕不敢胡謅。”她伸出兩指做發誓狀，很是肅穆。
“那給你銀子的，是何人？”
“老奴，…老奴不知，那人戴着帷帽，老奴連看不到她的臉。”
婆子轉着眼珠道，一擡眼，就見林清婉正坐在床榻邊，一雙水眸帶着盈盈笑意，望着她。
“我的耐心有限，你可想清楚了，确定不知？”
婆子心口一突，結結巴巴道，“許是…許是知道一些，老奴暗中跟着那人，見她…見她上了沈府的馬車。”
林清婉，“她就不怕你拿了銀子不做事嗎？”
“不會，那袋金子隻是一小半的酬勞，待事成後還答應了老奴宅院仆婢。”
林清婉點點頭，又問，“府中可還有與你一般的人？”
“這…老奴就不知道了。”婆子讪讪一笑，“林家剛起勢，被旁家盯上也是常事，至于有沒有旁家派來的暗線，那就看小姐的手段了。”
“将她帶下去吧，暫關押柴房，不許任何人與她碰面。”
王嬷嬷應是，忍着氣又踹那婆子幾腳。
該死的沈家，委實惡毒，不過是幾句口舌之快，她竟就設計害夫人，絲毫不念親情。
林清婉一手抱着林清恩，在那婆子即将被帶出去之際，又倏地吩咐，“先将人鞭笞二十，每日給碗稀粥，餓不死就成。”
她語氣狠戾，連王嬷嬷都驚了一瞬，回頭一瞧，小姐正盯着四小姐脖頸處看，王嬷嬷走上前瞥去，隻見那柔嫩細肉上，全是青紫。
“天殺的，你這毒婦。”
“啪啪啪。”
王嬷嬷幾個巴掌揮在那婆子臉上，最後猶不解恨的伸手探入她衣襟裡，狠狠掐上幾把，疼的那婆子直撲騰叫喚。
“帶下去，狠狠的打。”
那婆子被拖走，王嬷嬷還氣的厲害，這些傷，若是傳揚出去，罪名還不是都落了夫人頭上。
“小姐，那狗東西着實可恨，咱們為何不直接送她去報官，便是不死，也讓她牢底坐穿。”
“咱們與沈家，懸殊萬裡，若是沈家不認，反咬咱們一口，依林家權勢，怎與之抗衡？”林清婉眉間滿是冷霜。
“他們不過通通關系，使些銀子就能平息，于咱們，卻是投告無門，最後也大體會不了了之。”
還不如摸清是何人做怪，收拾了那惡婆子。
尤其最怕的，就是府中有人混入，是沖着大哥去的，如今林家，不可節外生枝，隻能低調，至少也要等大哥回來才行。